陳橘睜開眼睛,看著窗戶的方向,玻璃窗上籠罩著一層霧氣,看不見外面的景色,只能看見灰藍色的一片,眼前浮現了江舟哭泣著的臉,那樣的表情讓陳橘心口一緊,刻在體內的記憶讓他逃避一般躲開,不再去看那邊一眼。
江舟太會偽裝了,曾經,他可以為了獲得自己的信任,不惜用生命來做賭注,眼淚對他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東西,用來當做欺騙的道具輕車熟路。
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陳橘感到困了,閉上眼睛,睡了過去,朦朦朧朧中,陳橘感到身后的床陷了下去,隨后,一股清冷夾雜著些微煙草的氣息飄散在鼻尖,他想睜開眼睛,但眼皮沉重地壓在眼睛上,難以睜開。
江舟脫下外衣,蓋上另一個被子,明明只是一張不大的床,他卻要和男人用兩床被子,隔絕他們之間的除了那兩層棉被,還有更多更多的東西,束縛住江舟,讓他無法再向那個瘦小的身影伸出手,將他攬在懷里。
對不起這句話,說出來更像是在逃避責任,輕輕松松說出口,然后讓受到傷害的人去原諒。
但是,面對這樣的陳橘,他無從下手,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樣的事情。
“小橘子,你睡了嗎?”江舟低低問了一聲。
空蕩的房間里,沒有一個回應,看著男人瘦削的背影,江舟伸出手,想要將陳橘抱在懷里,但是手剛伸到一半,又停了下來,維持這個動作幾秒鐘后,他放下了手,輕輕蓋在陳橘的腰上。
手掌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被,也能感知到男人身體的溫軟,只是這樣的碰觸,便讓江舟感到胸口的心臟躁動不安,他忍住翻涌的情緒,朝陳橘身邊挪動了些,幾乎胸膛貼著他的后背。
“小橘子,我知道自己錯了,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江舟閉著眼睛,鼻息間都是陳橘發絲的氣息,說出口的聲音如嘆息一般輕柔,幾乎聽不清楚。
回答他的只有死寂一般的安靜,這樣的安靜讓江舟感到一陣心悸,陳橘明明就在眼前,但卻像隔了好遠好遠。
“對不起,我愛你……”江舟啞聲道,聲音像是一簇快要燃盡的火焰,火光剛冒出來便弱下去直到熄滅,只在視網膜上留下火光的印記。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陳橘就醒了,從他起床到洗漱,江舟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和他保持著一段若有似無的距離。
“沒熱水了,表哥。”陳橘剛說完,準備拿熱水瓶去前面灌一瓶,江舟彎腰搶先一步拿過了熱水瓶。
“你等著,我去倒。”說完,不等陳橘說話,江舟便拎著熱水瓶去了前屋,幾分鐘后,拎著熱水瓶走回來,給陳橘面前的洗臉盆倒上熱水,他又用手試了試水溫。
“剛剛好,你洗吧。”江舟說。
陳橘抿唇,盯著那盆冒著熱氣的洗臉水,最后沒有說一句話,低頭開始洗臉,洗好臉后,站在旁邊的江舟立刻遞過來一條干毛巾,說:“用這個擦。”
這一次,陳橘沒有接,他端起水盆從江舟身旁走過,徑自去了前屋,留下江舟一個人站在原地,背影落寞蕭瑟。
吃完早飯后,表哥說:“我正好要去縣里上班,帶你一程吧。”
江舟看向陳橘,還未說話,陳橘便立刻道:“你說了你要走的。”
這句話趕人的意思十分明顯,一旁的表哥連忙打圓場,笑呵呵道:“小橘子你說啥呢?人家是客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正好明天要給嬸嬸辦事,讓你朋友多待一天吧。
”
“我媽不需要他在這里!”陳橘忽然站起身,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他攥緊拳頭,肩膀微微發顫,眼眶一片緋紅。
屋子里一時間安靜下來,表哥臉上露出驚訝疑惑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江舟站了起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說:“謝謝表哥,我還是先回去了,公司里有很多工作沒做,需要趕緊回去。”
陳橘知道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因為不想讓表哥他們知道那些事情,他深呼吸幾口,將翻涌的情緒壓了下去,胸口像是被燒紅的鐵塊堵住,又疼又悶,只有深呼吸才能緩解一些。
“我想起來還有事,先出去一會兒。”說完陳橘便腳步匆忙地離開了前屋。
看見陳橘離開的背影,江舟低垂下眼眸,鴉黑色濃密的睫毛蓋住了眼底濃得化不開的哀愁,表哥看見了江舟的表情,大概猜到兩人之間有什麼誤會,開口安慰道:“沒事,小橘子他從小脾氣就這樣,一有不順心的事情先不管不顧地發一通火,過一會兒就不氣了。”
“嗯,”江舟勉強的扯起嘴角,說,“謝謝表哥。”
“那你現在要和我去縣城嗎?我騎摩托車快。”表哥問。
江舟沉默了幾秒,掌心握緊又松開,最后低聲道:“不去了,我想再待一天。”
“那好!”表哥露出笑容來,伸手拍了拍江舟的肩膀,“放心吧,小橘子很好哄的,他就吃軟不吃硬,多哄幾下,啊。”
說完,表哥戴上頭盔,拿上手套和車鑰匙從屋子里出去了,一分鐘左右,外面響起摩托車的轟鳴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