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切的聲音仿佛消失不見,只有那一聲巨大而沉悶的聲音,敲擊著耳膜,重重砸在心口上,在這一瞬間,江舟感覺時間的流逝變得緩慢起來。
他好像出現了幻覺,原本應該待在別墅里的陳橘出現在視線里,男人站在喧鬧的人群中,緩緩抬起頭,隔著幾層樓的高度,江舟和陳橘對上了視線。
不可以,陳橘不要看,江舟慌了,他想叫住那些人攔住陳橘,捂住陳橘的眼睛,但是他的嘶吼聲很快被風吹散,沒有傳到樓下。
眼睜睜看著陳橘低下頭,看向地上鮮血淋漓的女人,表情從呆愣轉為驚恐,隨后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在寒夜里響起,絕望而痛苦,江舟的淚水生生震落下來,他轉身,腳步踉蹌地往樓下跑去。
好多血,好多血,女人就那樣安靜地躺在血泊中,陳橘呆愣地站在原地,腳下仿佛生根了一般,無法挪動一步,他就那樣看著那片血泊,生出了一個念頭,這不是真的,這一切不是真的,他連媽媽在哪都不知道,那個人怎麼會是媽媽呢?
大腦一遍一遍催眠自己,身體卻不受控制的朝那片鮮紅走過去,太奇怪了,這個人怎麼那麼像媽媽?她為什麼要睡在這里?這麼冷的天,還下雪了,穿得這麼單薄,睡在這里不冷嗎?
陳橘脫下自己的外套,要去給那個女人蓋,一旁的救援隊人員抓住他的胳膊,厲聲道:“先生,不好意思,這里不能隨意進來。”
陳橘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拿著外套朝女人走過去,嘴里喃喃著:“衣服,要給她蓋衣服,不然她會冷的。
”
“先生,麻煩您不要擾亂我們的工作,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不需要蓋衣服,謝謝您的好心。”男人有些不悅道,抓著陳橘的胳膊,要把他拉走。
“沒有,她沒有死,”陳橘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一把推開男人,朝地上的女人走去,“她只是睡著了,我要給她蓋件衣服,不然她會冷的!”
“快攔住他!”男人開口,幾個大漢立刻上前抓住陳橘的胳膊,把他往外面拉。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陳橘大喊大叫起來,張口胡亂地咬上抓著自己的手,像是一個瘋子,雙目赤紅瞪著圍上來的人,“她沒有死!你們胡說!放開我,都別碰我!”
陳橘哪里是那些男人的對手,很快便被抓著胳膊,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就在這時,江舟從天臺跑了下來,走出醫院門口,就看到這樣的場景,瘦弱的男人渾身發顫,被幾個救援隊的人壓著跪在地上。
江舟的心臟猛然一陣收緊,幾步沖過來,幾拳將那幾個人打倒在地,一把將陳橘抱在懷里,怒吼道:“你們在干什麼!不準碰他!都給我滾!”
陳橘渾身哆嗦,眼眶紅了一圈,小臉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他仰起頭看向江舟,緩緩開口道:“江舟,她沒有死對不對?他們都騙我,說她死了,可是她明明只是睡著了而已,我要給她蓋一下衣服,不然會冷的,你幫我和他們說一聲好不好?”
淚水順著眼角滾落下來,江舟雙手發顫地將陳橘抱在懷里,哽咽道:“對不起,陳橘,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陳橘茫然地睜大眼睛,隨后,他伸手推開江舟,站起身,跌跌撞撞朝女人的方向走去,“你不幫我算了,我自己去,她沒有死,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說?”
“陳橘!不要看!”江舟跟過去,從背后抱住陳橘,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聲音低啞發顫,“不要看······”
“松開,我讓你松開啊!”陳橘劇烈的掙扎起來,伸手去推江舟,拳頭隨意地捶打在江舟身上,但江舟沒有松開一下,緊緊地抱著他,手掌死死遮住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不要看,陳橘,不要看,不要看,對不起······”
”她沒有死,她只是睡著了,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快松開我啊······我要給她蓋衣服,她會冷的······”最后一個字發顫,透出哽咽的哭音。
陳橘跪倒在地,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染濕了江舟的手掌心,他張開嘴巴,發出凄厲而絕望的嗚咽聲。
哭聲嘶啞難聽,像是從破碎到瓦礫中傳出來的聲音,江舟緊緊地抱住懷里的男人,力道大到,仿佛要把男人融于血肉中。
陳橘暈了過去,他做了個夢,夢里他背著書包,開開心心地趕回家里,推開房門,爸爸媽媽都坐在餐桌上等著他,陳橘扔下書包,著急忙慌地跑到桌子上,一邊吃飯一邊和他們說著學校里的趣事,忽然一抬頭,餐桌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陳橘被嚇醒,睜開眼睛,昏暗狹窄的車廂映入眼簾,江舟懷抱著他坐在車后座里。
感受到陳橘的動靜,江舟垂眸看過來,他的眼睛通紅,像是哭過了的樣子,陳橘呆愣愣地看著江舟,兩人都沒有說話,半晌,陳橘從干澀的喉嚨里吐出嘶啞的話語:“江舟,我沒有媽媽了嗎?”
江舟微怔,心口仿佛被利器狠狠刺穿,渾身的筋骨都隨之顫動疼痛起來,他看著陳橘,沒有說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