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詠梅和路祖康在家里常聽佛經,路辭有時也跟著聽幾耳朵。在以前的路辭看來,神明的意義是庇佑他們家大富大貴;而現在,路辭覺得神明的意義大概是引導人向善,只要做正確的事,即使是凡人也能擁有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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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鳥大師不可信,鳥人季時風是最可信的。
路辭兩手緊緊抓著季時風手臂:“那你看看,我幾分啊?”
“喲,現在不得瑟了?”季時風瞅他那又緊張又期待又害怕的樣兒,就忍不住要逗逗他,“有個人考完試前成天大街小巷嚷嚷——‘完了完了,我要考上名牌大學了’,‘爸媽,我考上985咱擺酒擺幾桌啊’,‘爺,名牌大學生追求你孫子你可不能不同意吧’……”
季時風故意掐著嗓子學路辭說話,路辭被臊得臉蛋通紅,使勁兒掐季時風胳膊:“我哪兒是這樣的!”
“你不是這樣?”季時風哼笑道,“連胡同口賣包子的都知道你要考上名牌大學了。”
路辭煩死他這壞笑樣兒了,催促道:“你趕緊看呀!”
“行行行,看看看,”季時風邊打開成績單邊吹了聲口哨,“看看咱家名牌大學生考多少分兒——”
路辭緊張的咽口水:“幾分啊?”
季時風瞄了一眼,淡定道:“和我差不多。”
路辭簡直要暈倒了——幸福暈的。
和季時風差不多,那不就是六百七十多!
難道他還真是文曲星下凡,不到一個月時間就突飛猛進成這樣了?
等明年高考了,就他這進步速度,不得考個滿分啊?
“季時風,”路辭快要站不穩了,扯著季時風手臂,腦袋往季時風肩膀上栽,“我暈。”
季時風一根手指頭抵著路辭腦袋:“暈什麼暈?”
“今天太陽真大,我暈;今天風兒真涼,我暈;”路辭美得冒泡,開始自由發揮,“今天的季時風真帥,我暈;今天我的分數真高,我暈!”
“大學生,別暈了,”季時風把成績單“啪”地往路辭臉上一拍,“醒醒。”
路辭從臉上揭下成績單一瞅,瞬間更暈了——難受暈的。
“你不是說我和你差不多嗎!”路辭興師問罪,“差三百多分也叫差不多?”
季時風聳聳肩:“上回差了四百分,你說的,差不多。”
路辭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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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風說的“上回”就是一個來月前,那會兒路辭才剛發奮圖強沒兩天,月考就來了。
上次月考難度不太大,季時風發揮穩定,而路辭剛從萎靡的狀態里走出來沒多久,考出了一團漿糊,兩個人的總分差了將近四百分。
晚上,路辭去季時風家里蹭飯,季博文問他考了幾分啊,這分數有沒有大學上啊。
路辭沒好意思說,怕季博文覺得他太笨,更不樂意季時風和他在一塊兒了。
于是,路辭含蓄地笑了笑,硬著頭皮說:“我考得和季時風……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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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辭看著成績單上那一溜串分數,沒一個是能拿出手的,心里更難受了,兩只手臂拖著季時風胳膊,無精打采的。
季時風幾乎是拖著他在走,一條胳膊都快給這倒霉蛋拽麻了,他甩了甩手:“站直了,好好走路。”
路辭就和沒骨頭似的,哼哼唧唧:“季時風,我暈。”
季時風好笑道:“你他媽又暈了?”
“今天太陽真曬,我暈;今天風兒真燙,我暈;”路辭胯下嘴角,一臉不高興,“今天的季時風真冷漠,我暈;今天我的分數真丑,我更暈了!”
季時風憋著笑,倒霉蛋最近估計又被方牧帶著看什麼腦殘小說了,說起小話來一套套的。
“松手。”季時風甩胳膊。
“不松,我暈。”路辭抱他手抱得更緊。
這大熱天的,兩個人靠一塊兒就出汗,季時風皺眉:“路大富,我數三個數,松不松?”
“你數三百個數吧,”路辭耍賴,“反正我不松。”
季時風拿他沒辦法,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就這麼拖著他走。
兩個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樹葉在他們頭上發出撲簌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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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經過一家冷飲店,路辭往冰柜那邊瞅了好幾眼。
季時風問他:“想喝?”
路辭抿抿發干的嘴唇,腳步停在冷飲店門前,裝柔弱:“再不喝點涼的,我就被曬暈了。”
季時風簡直心累,這倒霉孩子一路上都貓著腰在他邊上躲太陽,根本沒曬著多少。
“季時風,腿酸,”路辭先是扭了扭腳踝,接著手指頭點點太陽穴:“頭也疼,可能是缺水了,還缺點兒仙草凍。”
“喝吧,”季時風下巴一抬,“我請客。”
路辭立刻頭也不疼腿也不酸了,趴冰柜上研究喝什麼。
飲料三塊五一杯,路辭要了多加薄荷水的仙草蜜,季時風要了一碗甜豆花。
兩個人在小店里找了位置坐下,一只小蒼蠅聞著味道撲過來,被路辭揮著手趕走:“去去去!這是你能喝的嗎,對面碗里有豆花,喝豆花去!”
小蒼蠅停在了桌面上,季時風面無表情地抽出幾張紙巾,干脆利落的“啪”一下,捻著蒼蠅扔進了垃圾桶。
路辭嘿嘿直樂:“讓你去你還真去啊,你喝我的頂多就是挨頓呲,你和他的,他要你的命喔。
”
小店門面小,店里沒安空調,全靠吊頂上一個嗡嗡嗡的大風扇送來點兒風。
路辭最討厭夏天,悶熱的暑氣蒸得他昏昏欲睡,下巴頂著桌面,上下眼皮直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