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罵罵咧咧又勾肩搭背,被巡邏的督導員趕回了班里早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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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體育課,路辭和陳放他們在球場打著球,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伸著腦袋往辦公樓瞧。
“小路,接著!”
王芳朝他傳球,路辭正扭頭朝坡上的辦公樓張望,沒注意到籃球直直地朝他砸來,等他回過頭已經來不及了。
好在季時風一直注意著路辭,眼疾手快地攬住路辭肩膀,另一只手擋住了飛來的籃球。
“沒事吧?”他偏頭問路辭。
路辭搖頭:“你呢?砸哪兒了?”
“我沒事。”季時風把籃球扔給陳放他們,揚聲道,“你們先打,我們去醫務室噴點兒云南白藥。”
說完,他攬著路辭坡上走。
路辭這下子急了,抓過季時風的胳膊:“你不是沒事兒嗎?怎麼又要去醫務室了,快給我看看……”
“真沒事兒,”季時風無奈道,貼著路辭耳朵說,“不去醫務室,去辦公室。”
路辭還沒反應過來:“去辦公室干嘛呀,你得趕緊涂藥!”
“你不是要去找人嗎,”季時風眉梢一挑,“又死要面子,不好意思當著大家的面兒去找他,我只好找個借口把你帶走嘍。”
路辭眼睫一顫,睜大了雙眼:“你怎麼知道?”
季時風扭頭,對著路辭勾唇笑了笑:“你的事兒,我就沒有不知道的。”
倒霉孩子心思淺,心里想什麼全寫臉上了,他看一眼就能明白。
路辭皺了皺鼻子:“我剛看見他騎電動車上去了。”
季時風說:“我也看見了,他下午沒課,應該是等會兒班會有事要說。”
到了辦公樓下,這會兒大家都上著課呢,沒什麼人往來。
季時風說:“我就不去了,在這兒等你。
”
路辭點點頭,都走到樓梯口了,還是覺著有點忐忑,回頭問季時風:“那我見了他,第一句話說什麼啊?”
季時風抬起手,對路辭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2”。
路辭瞬間安心了,笑著喊道:“說‘謝謝’,知道了!”
說完,他飛快地跑上樓梯,朝著李平書所在的辦公室跑去。
路辭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受李平書待見的那個,他成績不好,上課總喜歡開小差,李平書平時也沒少罰他。路辭心里也明白,校領導也知道他家什麼來頭,要不是他爸是個有錢人,李平書對他沒準更不客氣。
但這回他家出事后,路辭才真正看明白李平書是什麼樣的人。就連他這樣沒長進、沒出息的學生,李平書都給予了無微不至的關照。
這段時間,李平書見路辭瘦了不少,幾乎每天都借著給路辭講題的名頭,把路辭帶到辦公室,給路辭一瓶牛奶和一個水煮蛋;課間操的時間,他也總是找借口讓路辭留在班里不用下樓,好讓路辭能在教室里踏實睡一會兒;有好幾回路辭迷迷瞪瞪的,上著課就開始神游,被別的老師拎到辦公室訓斥,也是李平書替他解了圍,嘴上嚴厲地說著“你給我過來”,實際上只是拍拍路辭的頭,給了他辦公室的鑰匙,讓他想休息隨時過來歇會兒。
路辭站在李平書辦公室門口,透過半掩的門縫,看見老李正在伏案批改作業,神情認真專注。
扣扣扣——
聽見敲門聲,李平書頭也不抬:“進。”
路辭推開門:“李老師。”
李平書聽見聲音,這才抬起頭:“路辭?不是在上課嗎?剛還看見你在下邊打球。
”
路辭沖他深深鞠了一個躬:“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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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教學樓出來,路辭腳步輕快,就和踩在云朵上似的。
季時風靠在外頭操場邊的欄桿那兒等他,雙手插著兜,兩腳交叉,微微低著頭,忒酷了。
路辭撇撇嘴,什麼時候都不忘裝酷,鳥人一個!
“喂!”路辭朝他喊了一聲。
季時風聞聲抬起頭,瞅見一個倒霉蛋朝他飛奔而來,他張開雙臂,任由路辭一頭扎進了他懷里。
“聊完啦?”他低頭問,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靠著他肩膀亂拱一氣。
“嗯,”路辭說,“我說了謝謝,說了好幾次都覺得不夠。”
“傻樣兒。”季時風擔心有人瞧見,克制住了抬手摟著路辭的的沖動。
“季時風,老李是個好老師,我喜歡他,”路辭有說不完的話想告訴季時風,“我剛才第一次那麼仔細地觀察他,我發現他有不少白頭發了,以前罵我的時候倒是挺有勁兒,其實他也上年紀了呀。他桌面上有他一家三口的照片,他兒子看著還很小,他成天在學校里和我們待在一起,哪兒有時間陪孩子呢?還有他的那輛破電動車,不曉得開多久了。別的老師都在外面偷偷開補習班掙錢,就他傻,在辦公室給差生開免費的小灶……”
季時風耐心地聽著,抬起一只手掌,為路辭遮住刺眼的陽光。
“季時風,老李真的很好,是不是?”路辭問。
“是啊,”季時風看著額頭上微微沁出細汗的路辭,眼中眸光閃動,“很好。”
路辭緊緊攥著季時風的胳膊:“其實每個人都對我很好,我也要好起來。季時風,我會好的。”
“一定會的。”季時風見四下無人,情不自禁地垂下頭,在路辭額角印下輕柔的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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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辭在學校里漸漸找回了和大家相處的方式,其實他不需要刻意改變什麼,只需要繼續懷揣著真誠去面對每一個人,自然能得到最善意的反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