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回,他卻默默站到了教室另一角,和季時風離得很遠。
季時風看著路辭站到另一頭,眉心一皺,旋即也站起身:“老師,我也犯困,我也站著上課。”
他拿著課本,大步走向了路辭,在路辭身旁站定。
路辭始終垂著頭,鼻尖捕捉到季時風身上熟悉的肥皂水味道,身側就是他下意識想依靠的人,但他卻猶豫害怕了起來。
“三十八頁。”季時風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路辭以為季時風在提醒他現在正在講的內容在課本三十八頁,他翻到這一頁,愣住了。
三十八頁的最上面有一段對話,是他曾經看了一部狗血肥皂劇之后,上課時候開小差,寫給季時風的。
他問季時風:“季時風,要是哪天我傷心欲絕了,離開你了,你怎麼辦啊?”
季時風在下面答復了他兩個字:“找你。”
路辭鼻頭一酸,險些掉下眼淚。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病了。
第87章 休眠火山
放學后,季時風照舊送路辭回家,路辭說不用送,今天他要去醫院接他爸出院。
“那我陪你一塊兒去。”季時風收拾書包,“等我一下。”
“不用了,”路辭垂著頭沒看他,“我和我哥一塊兒,他在樓下等我了,我先走了。”
季時風眉頭一皺:“路大富,我們談——”
路辭卻和沒聽到似的,加快腳步走出了教室。
季時風頓了頓,偏頭往窗外看。
路辭匆匆出了教學樓,有同學和他打招呼,他也沒有回應,兩手緊緊攥著挎包袋子,好像在害怕什麼似的。
季時風嘴唇緊抿,克制住想要追上他的沖動,直到路辭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當中,他才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
晚上沒有家教,季時風從學校出來,徑直回了家。
季博文正抱著小路毛在院里乘涼,見了他還有點驚訝:“喲,今兒這麼早?”
小路毛湊過來蹭季時風褲腳,尾巴搖得特別歡快。
季時風彎腰摸了摸它那毛茸茸的腦袋:“放學回家不都這個點。”
季博文哼了聲,陰陽怪氣道:“沒見你這麼早回來過,今天沒陪你那破產小男孩兒啊?”
這段時間,季時風陪路辭陪得多,放了學先送路辭去醫院,類似超市搬貨那些零散的活兒都不接了,每周三次家教的時間也往后推遲了兩小時,到家自然要晚不少。
“嘖,”季時風雙手抱起路毛,“你這老頭兒,說話怎麼夾槍帶棍的。”
“沒打你算不錯了。”季博文沒好氣道,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從躺椅上坐了起來,驚奇地問道,“你倆分了?”
季時風說:“你想得美。”
“得,”季博文又往躺椅上靠下,“白高興了。”
季時風進屋里脫了書包,見鍋里還有點兒白粥,盛了一碗,又炒了個蛋拌在粥里攪和攪和。
他今天心情有點煩躁,沒什麼胃口,打算就這麼將就著吃兩口。
季時風端著碗到了院子里,扯過小板凳,坐在季博文邊上。
五月中旬,天氣開始變得悶熱了,季博文持著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著風。
小路毛長大了不少,兩條前腿扒上季時風膝蓋,巴巴地討吃的,季時風腳尖點了點他的嫩肚皮:“這是你能吃的嗎,邊兒去。”
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季時風飯也不吃了,趕忙放下碗,掏出手機一看,跳出來的不是那個他想看見的頭像。
馬一陽給他發的消息,問他去不去江濱新建的籃球場打球。
季時風沒那個耐性打字,直接用語音回道:“不去,別給我發消息,煩著呢。”
說完,他先是確認了一遍那個備注是“倒霉蛋”的聯系人在置頂位,并且是他加了星標的特別關注,接著再把手機音量調到最高,然后才繼續吃那沒滋沒味的白粥。
季博文把他這一系列小動作盡收眼底,幸災樂禍地問:“吵架了?”
“沒。”季時風垂下眼眸,低聲說,“我猜他家里是知道我倆的事兒了。”
他太了解路辭了,除了這一點,他想不到還有什麼能讓路辭對他下意識的逃避。
“遲早的事,”季博文悠哉游哉地火上澆油,“早分了得了,我說了,你倆長不了。”
這話季博文說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季時風從來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今天,他卻眼睫一顫,沉默片刻后問道:“爺,你為什麼這麼說。”
季博文半瞇著眼,蒲扇一下下地拍在胸前:“處對象是兩個人處,光你一個人犟有什麼用,他也陪你犟?他能受得了?”
季時風微微蹙眉,反駁道:“他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這不是脆不脆弱的事兒,”季博文說道,“你是能吃得苦都吃遍了,挨我打、被我呲,對你來說那都不算事兒,你當然扛得住。那他呢?人家是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別說吃苦了,怕是跤都沒跌過,他能扛得住?他能扛幾天?”
季時風的指尖在陶瓷碗面上一點點收緊:“我相信他。”
“你也別和我犟嘴,你站在他的位置上想想,”季博文睜開眼,望著半是明亮半是昏暗的天空,輕嘆了一口氣,“一夜之間,家里破產了、爹住院了、少爺日子沒了、從豪宅搬進城中村了,擱誰身上誰受得了?他現在還能成天上學放學,動不動還給我發幾條笑話,我都佩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