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重新恢復平靜,路辭拿起來一看,屏幕顯示有“鳥人”的未接來電,原來是季時風打來的電話。
路辭揉揉眼睛,給季時風發了個小豬跳舞的表情包:“我在吃飯呢,沒時間和你閑聊。”
季時風問他:“吃的什麼?”
路辭說:“波士頓龍蝦,還有大閘蟹。”
“這麼豐盛,”季時風回復,“行,多吃點,我下星期就回去上課。”
季時風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路辭心里的酸楚稍稍平復了一些。
怎麼眼圈又發熱了,路辭抬手使勁揉眼睛,季時風全像是能看見似的,發來消息說:“不許用手揉眼睛了,下周見了面我檢查,要是眼睛還紅,路大富,你就要挨我的揍。”
“我才不挨揍呢,挨揍的是你,”路辭一只手揉著眼睛,另一只手打字,“你的傷好了嗎,還疼嗎?”
“好了,不疼。”季時風說,“你呢,沒遇到什麼事吧。”
路辭給他發過去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我能有什麼事,上學坐牢唄!”
季時風的回復隔了一分鐘才發過來:“你好好的,有什麼事想說了就和我說,想我了也告訴我,我去找你。”
“別來找我!”路辭連忙回道,現在家門口天天都有人蹲著,季時風不能來,他不想讓季時風看見他窘迫的樣子,“你好好在家養傷,別惹爺生氣,等他氣消了,我再去看他。”
“路大富,有個事兒忘了告訴你。”
“什麼事兒啊?”
接著,季時風給他發來了一條語音消息,路辭將手機放到耳邊,聽筒里傳來了季時風低沉的聲音:“路大富,我總叫你乖乖的,懂事點,其實也可以不用太懂事。”
路辭又把語音聽了三遍,靠著門板發愣,愣著愣著又抬手搓眼睛,上衣袖口洇開了一片水痕。
·
家里人都在保護路辭,不想讓他接觸這些事情,路辭也下意識地去逃避。
他從地下車庫里一個隱蔽的后門上下學,避開堵著家門的那群人;他的手機設置了來電攔截,陌生號碼一律不接聽;他在的時候媽媽和哥哥總是很小心,不提及現在爸爸和家里的情況。
粉飾出來的太平給了路辭一種錯覺,好像真的只是遇到了一點小問題,爸爸可以解決的,很快就會好了。
周四這天放學,路辭剛出校門口,就聽見一個聲音吼道:“就是他!背黃挎包那個!他就是路祖康小兒子!”
“操!你們干嘛!”陳放大喊。
七八個人從馬路對面沖過來,路辭還沒有反應過來,忽的眼前一片血紅。
等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渾身濕淋淋的,薄薄的襯衣貼在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滴著紅色液體。
刺鼻的氣味告訴他,潑在他身上的是紅色油漆。
那些人開始推搡路辭,嘈雜的話海浪似的往他耳朵里涌——
“還錢!路祖康還錢!”
“他把我們的錢弄到哪兒去了!還錢!”
“騙錢的不得好死,出門就被車撞死!”
……
路辭腦子里嗡嗡地響,他想反駁,想說你們別這樣,我爸爸不會跑的,我爸爸不是那樣的人,我們會還錢的,只是我們現在也被騙了,我們一定會還的。
但話就是堵在喉嚨說不出口,路辭被一個男人踹了一腳,跌坐在地,他愣愣地看著面前的這些人,手腳冰涼。
邊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門衛連忙上來拉住領頭的那個男人,陳放護著路辭,罵道:“你們還是人嗎!你們來找他有什麼用!”
路易狂奔趕來,見到弟弟一身血淋淋地坐在地上,當即就紅了眼,怒罵一聲后揮著拳頭沖了上來。
“他是路祖康大兒子!我知道他要出國讀書!他有錢,弄他!”
那群人和路易廝打在一起,保安攔不住,連忙去打電話叫人。
路易被按在地上掐著脖子,失神的路辭忽然渾身發抖,從地上爬起來沖向人群,扒著其中一個人的腰,啞聲喊道:“你們別打我哥!別打我哥!松開!別打我哥!”
這些人把路易當作了發泄口,拳頭雨點般地落在他身上。
路辭從沒有覺得這麼無助過,他死命把那些人往外拽,自己也挨了好幾拳。
趕來的幾個保安把人分開,路易臉上一片血紅,不知道是沾上了紅色油漆,還是流血了。
“哥!”路辭撲到他身邊,“哥……哥!”
“沒事,”路易偏頭吐出一口血沫,摸了下弟弟的臉,“哥沒事。”
·
路易被送到了醫院,檢查之后發現是腦震蕩,身上有挫傷,最好留院觀察一晚。
路辭趕回家洗了個澡換了個衣服,連忙就要趕回醫院陪他哥,下了樓,看見林詠梅拿著手機發怔,而后手一松,手機“啪”地掉在了地上。
“媽,”路辭問,“怎麼了?”
林詠梅就和沒聽到似的,怔怔地站在原地。
阿姨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爸爸進醫院了,胃出血,真是造孽哦……”
路辭站在樓梯上,感覺到了一陣錐心的涼意。
天好像真的塌了,爸爸媽媽和哥哥也撐不住了。
路辭呆呆地轉身,走回房間,趴在地上,在一堆樂高里翻找起來。
方牧邊掉眼淚邊說:“小路哥哥別玩了,我們快去醫院吧!”
“等等,”路辭扒拉那一堆樂高零部件,“我找下我的劍,劍道勇士的劍,很厲害的……我劍呢?我先找到我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