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車停一下!”路辭趕忙喊停,按下車窗,把腦袋伸出窗外,特別做作且熱情地呼喚,“大偉,你今天怎麼騎車呀,我送你吧?”
吳令偉說:“不用了小路,我和幾個初中同學聚餐,就在前面學院路,騎五分鐘就到。”
“那行,你好好吃好好玩,”路辭叮囑,眼珠子一個勁兒往季時風身上瞟,“要是今天有不聚餐直接回家的人,我可以送他的。”
吳令偉笑得很憨厚:“小路,你人真好,那我先走了啊,下次坐你車。”
那個“今天不聚餐直接回家的人”就好像沒聽到似的,彎腰把自行車坐墊拉到最高,長腿一邁,騎上車就走,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路辭。
季時風蹬共享單車也能蹬出一種“老子最酷別來惹我”的氣勢,自行車從路辭身邊“嗖”地經過,帶起一陣小風,吹得路辭小辮兒晃悠兩下。
媽的,真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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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的臉蛋貼上個冷屁股,路辭瞅著季時風的背影,有一點生氣,更多的是憋屈。
旁邊有同學經過,和他開玩笑:“小路,你伸著腦袋看什麼呢,望夫石啊?”
路辭耳根子一燙,就和炸了毛的兔子似的,猛地吸了下鼻子:“你才望夫石!我望的是個屁!”
合上車窗,路辭煩死了,一個勁兒撓座椅靠背。
王伯聽著那刺啦刺啦的聲兒,心疼壞了:“小祖宗,別撓椅背了,那可是真皮的!”
“伯伯,我借椅抒情呢,我們老師說了,這是種修辭手法。”路辭又是一通猛撓。
王伯邊打方向盤邊說:“怎麼了這是?和同學鬧矛盾了?”
路辭長長嘆了一口氣:“有人無視我的付出、傷害我的真誠、羞辱我的尊嚴。
”
季時風不搭理他,就是無視他;季時風不加入籃球隊,就是傷害他;季時風成天動不動喊他原名,就是羞辱他。
王伯瞬間心一涼,他在路家干了十來年了,也算是看著路辭長大的。這小祖宗打小就沒心沒肺的,成天什麼也不干,就知道樂樂呵呵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出這種話。
無視就算了,竟然還有傷害、踐踏、羞辱?!怕不是在學校被什麼壞孩子欺負了。
路辭是被全家人當瓷娃娃捧在掌心里養大的,他就算是有點兒頭疼腦熱,那可都是天大的事兒啊!
王伯從后視鏡里看了路辭一眼,他一只手撐著下巴,哀愁地看向窗外,側臉格外憂郁。
“小路,要是遇到了什麼事情,”王伯膽戰心驚,“千萬要和家里人說啊。”
路辭搖搖頭:“說了也沒用,誰也幫不了我。”
王伯心涼了半截,這事兒必須盡快匯報給路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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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是個十字路口,車停下等紅燈,路辭雙眼一亮,季時風也在這路口等紅燈。
他剛才還憂郁呢,瞬間又來勁了,把車窗搖下來,手機貼在耳朵邊,裝模作樣地說:“喂?放兒啊,你今天要和初中同學聚餐嗎?你要是不聚餐,你坐我車回家唄!”
為了讓季時風聽見,他嗓門兒巨大,等紅燈的人全都“唰唰”扭頭朝他看。
路辭用眼角余光瞥著季時風,演戲演的特別投入:“不順路也沒事兒,我先送你唄,我媽天天叮囑我,找點兒時間,找點兒空閑,領著同學,上車里坐坐……”
轎車旁邊,季時風單手撐著車頭,心里就快笑抽過去了,臉上還是毫無表情。
紅燈就剩最后二十幾秒了,路辭也急了,整個上半身都要探出車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趕快上車咱倆雙排!”
后邊有個女孩騎著小電驢,車頭支著一把巨大的遮陽傘,傘骨凸出來一點兒,尖銳的頂端戳到了路辭腦袋,卡在了他頭發和發卡中間。
路辭“哎喲”一聲,抬手就去護著腦袋,但傘骨和頭發纏在了一塊兒,一時間扯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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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動。”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
季時風一只手蓋著路辭額頭,不讓傘骨劃著他;另一只手解下了云朵發卡,把傘骨小心翼翼地從路辭頭發里拉了出來。
路辭一下愣住了,第一反應是——好想看看季時風現在是什麼表情喔。
他下意識地抬頭,季時風卻按住了他的額頭,低聲訓道:“還動,老實點。”
于是路辭安分了,季時風的手心真燙,熱乎乎的,蓋在額頭上好舒服的。
但熱度很快就撤去了,紅燈轉綠,后面的車按響喇叭,催促他們快點把路讓出來。
“腦袋,收回去。”
季時風單腳撐著地,面無表情,兩根手指戳了戳路辭鼻尖。
路辭剛才還一肚子氣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會兒就和收到指令的機器人似的,乖乖把頭縮回了車窗。
接著,季時風眉梢一挑:“對了,你手機拿反了。”
路辭一個激靈,這才回神,低頭一看——
靠!手機正反面拿倒了!
那他剛才沖著電話一頓逼逼,季時風豈不是早就看穿了?
路辭臊死了,一股熱氣從腳底板直躥天靈蓋。
轎車緩緩駛向馬路對面,路辭望向窗外,季時風的方向是向右拐,風把他的上衣吹得鼓鼓的。
嘶,怎麼臉蛋也變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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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風回了家,季博文已經做好飯了。
“洗手吃飯。”
“好,”季時風徑直往屋里走,“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