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有人都咬唇低下了頭。
不可能的,行刑是必須執行的。就算不是因為《新人類公約》,如今的形勢下行刑也是必要的。
符院長不一定能及時在所有人都安全的情況下解決尤文。一旦出現了一位秩序值撐不住歸零、瘋墮的隊友,他們就必須要面對與這只“新惡種”搏斗的困境——最終,這只“新惡種”都是要死的,而搏斗反而會損耗其他人的秩序值,降低其他人的幸存概率。
這里秩序值最低和最高的人,瘋墮的時間相差二十分鐘以上,符院長很可能在部分人瘋墮、部分幸存的時刻完成任務,所以必須在時間一定的情況下盡可能提升總體的幸存率。
因此,決不能讓任何一人,“最終變成惡種”,拖累其他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沉默的默契中,有人默默垂下眼簾,有人別開頭,也有人咬緊牙關輕聲咒罵這個操蛋的世界。但不論如何,結局好像都已經定了。
見沒有人回應自己,搭檔最后的僥幸煙消云散。他顫抖的手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背包,從特制口袋中,摸出了一小把槍,顫抖得舉了起來。
槍口慢慢抬升,顫抖著,對準對面那張悲傷而無奈自我犧牲的臉。
槍口開始劇烈搖動。
“開槍吧。”
那位秩序值最低的研究員開口,聲音沙啞,淚水慢慢從臉頰流下。
他很清楚,自己的犧牲意味著“大局”的利益。恍然間,他似乎感覺到百年前站在腳下這片土地上的那些前輩最終的感受。
閉上雙眼,他握緊拳頭,等待扳機扣下。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
“等下。”
持槍者松了口氣,準備犧牲的人也莫名抬頭。
所有人看向聲音的來源,圣瓊,并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圣瓊閣下是《新人類公約》和“總體利益觀”最大的擁躉,也是他們認為最不可能開口阻止行刑的人。
圣瓊面無表情,盯著那張流滿淚水的臉,慢慢開口。
“《新人類公約》需要依照形勢調整,”他說,“符卿隨時會成功,很有可能有人在秩序值0-10之間正好趕上。”
那兩人松了口氣,還未來得及思考這會帶來什麼,旋即就聽到圣瓊的補充。
“因此,我們將行刑的標準線,從10降低到2。”
剛剛松了氣、滿臉淚水、秩序值又跌了2點成為8的研究員低下頭,剛剛的瞬間放松變成了延遲等待的懲罰。他是團隊中等級最低的,如果要行刑,不論早晚,他都是第一個。
不知道是因為逃過一劫,還是因為知道早晚要死,他扯動嘴角,無奈地笑起來。
就在這時,圣瓊的光卡響了。
所有人都很激動:“是不是符院長成功了?太好了,太好了!”
圣瓊卻沒有笑,他接通了通訊,光卡中傳來符卿喘著粗氣、不為樂觀的聲音。
“閣下,請至少再撐15分鐘。我會盡力的。”
所有人的心像是從懸崖蹦向谷底。
15分鐘,這里不止一個人會秩序值歸零。
通訊掛掉時,異能等級最低的研究員忽然放聲大笑起來,雙手捂住臉頰,像是哭,卻更像是笑。
周圍的人看著他,沒人吭聲。還有其他幾位異能等級偏低的研究員也是神情各異。
圣瓊面無表情地將光卡收好,毫不猶豫地發出指令:“所有人,保持剛才的戰略,站好,降低秩序值損耗。
”
隊員們喉嚨干澀:“是。”
站定后,他們又聽見圣瓊說:“雙人搭檔,兩兩監督對方秩序值,秩序值高的那方舉槍。”
所有人都閉上眼睛,像是認命了,揚起脖子,重重呼吸著。
一把把□□,被或是顫抖、或是堅定的手臂舉了起來,黢黑的槍口對準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果然,圣瓊閣下,很有規劃。
就在他們認命地等著槍聲響起時,忽然,卻感到一陣寒意。
這片土地在溫度高的區域,雖然才初春,但氣溫也有接近30度,不少人穿著預防蚊蟲的沖鋒衣都被捂出一身汗。此時,所有人卻都像是抱著一塊堅冰,舒爽得想要下意識喟嘆。
這時,圣瓊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注意精神,降低秩序值。”
眾人一怔。
冰,寒,這不就是圣瓊的異能嗎?
驟然間,他們明白了過來:圣瓊施展了異能給周圍降溫。氣溫降低到18度左右、穿著沖鋒衣最舒適的溫度時,眾人會因為循環減慢而進一步降低秩序值跌落的速度。
人體舒適程度對秩序值降低的速度有著異常巨大的影響。體感溫度舒適后,他們每個人都至少能再多撐7-10分鐘。
“謝謝閣下。”
但與此同時,一個念頭閃過所有人的腦袋:動用異能會極大程度加快秩序值跌落速度,甚至會讓速度乘二。
圣瓊閣下,他自己的秩序值……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圣瓊的聲音。
“小張,”他們聽見圣瓊說,“把槍舉起來,對著我。”
-
幽暗的走道里,白色風衣的下擺略過地面扭曲的莖蔓,戰靴踏平前方的雜草。
無數花藤和看不出原樣的植物惡種探出頭,像是碗口粗的蟒蛇,從四面八方圍攏這個男人。
藤蔓上一張張復制黏貼的臉帶著惡意的表情,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