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詩溫這種撒潑打滾的消息根本送不到他跟前。
“讓他打報告,”圣瓊沒有多給他一個眼神, “我只處理重要的事情。”
助理神色為難,湊近了,在他耳邊輕聲:“他說, 先前圣瓊閣下對櫻水榭如此嚴苛。如今符院長釀成大錯卻被輕輕放下。他為櫻水榭感到不平衡, 若沒個交代, 他就去家家戶戶喊冤, 在中央十一城遍撒傳單。”
圣瓊眼神凌厲,掃得助理后背發毛。
助理磕磕巴巴地說:“方詩溫特意說,他們現在光腳不怕穿鞋的, 早就沒體面了。”
“既然他們知道自己不體面,”圣瓊說,“我就給他們個不體面的機會。你去安排吧。”
“安排?”助理撓頭, “安排您與他見面嗎?”
圣瓊抿緊了唇:“現在有人比我更想見他。他想撞槍口就讓他去吧。”
助理眼睛一亮,立刻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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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詩溫坐在主位上, 捧著一杯濃茶,閉目皺眉。
“少爺,少爺!圣瓊閣下安排了會見!”
方詩溫猛然睜眼, 砰地將茶杯摔了:“好!好啊!”
方家的家臣也是滿臉欣喜:“少爺, 我們的計謀成功了。圣瓊閣下本來不接見櫻水榭的訪客,如今卻一轉態度, 想必也是因為這次暴動讓他重新審視了符卿,知道沒法把寶壓在符卿一個人身上。這時候,就得好好想想我們櫻水榭的作用了。”
“不求絕地反擊,只要能將他拉下馬也就值了。”方詩溫咬緊牙關,眼神晦暗深邃,聲音從嗓子中鉆出像是毒蛇一樣沙啞,“后事處理好了嗎?”
家臣的表情諱莫如深,在脖子前比了個刀:“前幾日到瘋人院附近蹲點開店的那幾個人都解決了。
”
“家人呢?”
“您放心,我做事,穩當。”
方詩溫哼了聲,冷冷笑了起來:“那我就等著圣瓊給我的答復了。”
圣瓊助理和他們約了三天后會面,地點就在第二要塞附近。方詩溫原本還奇怪他們為什麼要約這個地方,后來發現約的地點就在原先的南七區,離瘋人院不遠,得逞的快樂頓時淹沒了疑惑。
離約定時間還差半小時,天空一片陰沉。
方詩溫帶著為數不多的家臣啟程出發,車還沒開出多遠,車前玻璃上就落了東西。
“下雪了。”方詩溫心想,“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配瘋人院的落幕,正好。”
“少,少爺,有些不對勁……”
方詩溫煩躁抬頭,皺眉:“什麼東西?”
家臣握著方向盤,聲音哆嗦:“惡種!前面好多惡種!”
“我們在城墻里面,怎麼可能有惡種?你跟了我哥這麼多年,老眼昏花了?”方詩溫罵了聲,探頭到前排座椅之間,瞇起眼睛,“哪來的惡……什麼東西!”
刺耳的剎車聲在冰冷的雪花間驟然響起!
方詩溫因為慣性整個身子翻到前排,額頭重重撞到玻璃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咚聲。
“丫的,你怎麼開車的?”
“對,對不起少爺……”
方詩溫罵罵咧咧抬頭,喉嚨里的臟話在看到眼前畫面的瞬間凝固成霜,凍住了喉嚨。
面前的斷壁殘垣里擺滿了花圈。兔子們靜靜守在花圈旁,冷眼看著這輛車。
家臣哆哆嗦嗦:“……前幾天這里發生了惡種暴動,肯定傷亡慘重。這些花圈是祭奠亡者的,正常,正常。”
“媽的。”方詩溫瑟縮了下脖子,“晦氣。”
車輛慢慢地繼續前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詩溫總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仔細體會,這種眼神似乎是從花圈里探出來的。
作為挑動暴動的始作俑者,他隱隱生起幾分微妙的不安來,但是這種不安卻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住在這附近都是些老弱病殘,身子骨好的早溜了,留在這里死了也活該。”
嘶——車輛再次急停——
方詩溫額頭再次撞到了椅背上,發出一聲重重的撞擊聲。他無比心虛地轉頭罵道:“該死的,你到底會不會開車!”
“少爺,前面有人。”
方詩溫一愣。
無數人影出現在遠處。他們或捧著蠟燭,或捧著花,圍著一個圓型的殘破高臺,默默祭奠。他們之中,有老人,有婦孺,也有走不了路的殘疾人;也有各式各樣的惡種——老弱婦孺和惡種混在一起,和諧得仿佛一家人。
這些居民竟然在祭奠那些死去的惡種。
方詩溫眉心一跳:“該死的,約這個地方做什麼……”
“少爺,前面的人,是符卿嗎?!”
方詩溫一怔,仰頭看向高臺之中的那道白色風衣身影。符卿一年四季都這麼穿,此刻卻完美融入了前來祭奠的人群,就像大祭司一樣,在肅穆間點燃蠟燭。
就在方詩溫恍然的瞬間,那道背影轉了過來,灰藍色的眼眸與天空一樣陰沉,蒙著一層比北冰洋還要凜冽寒冷的透骨寒意,將方詩溫釘在原地。
薄唇一張一啟,遙遠的距離讓聲音無法傳達,只能隱約看到幾個字。
我等你很久了。
方詩溫像是被一盆水潑了、再丟到寒風中掙扎,他牙關打顫,下意識道:“回,回去。”
前方的人群在此時卻集體轉了過來,充滿怒氣:“我們等你很久了。”
“回去,快回去!”
兔子惡種圍了上來,兩拳將車胎打爆了。
她們都變成了兩米多高,這輛鐵皮做成的車在她們面前仿佛玩具,輕而易舉將那輛車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