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下次見。”施鈺說。
沈忱意露出今天晚上第一個自然輕松的笑,目光真誠的看向施鈺說:“好,我等著你做的雞絲面~”
施鈺頓了一下,立刻笑起來,點點頭低聲說:“好的。”
沈忱意剛坐進車子里就對上文瀾和韓琤的視線,文瀾嘖嘖搖了搖頭,笑得賤兮兮,說:“不錯呦~”
“閉嘴吧你。”
車子啟動,在快開走的時候,沈忱意朝后看了一眼,酒店的門口有個身影往外跑,等他想看仔細一點,車子一個拐彎上了公路。
“程少!程少!”高鑫急急忙忙追上去,奈何程聿懷跑的太快,他只能扯著嗓子在后面喊,“你跑那麼快干什麼啊?客人還在樓上等著啊!”
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在耳邊一直回蕩,心臟因為跳得太快,胸口要承受不住,程聿懷停下慌亂的腳步,朝著四周打量,酒店門口沒有都是車子,一旁便利店門口聚集著一群學生,有些好奇的看著他。
沒有,哪里都沒有,可是他分明看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那麼真實,他不可能認錯。
“程少你到底在找什麼啊?”終于追上來的高鑫,扶著膝蓋直喘氣,“看見熟人了嗎?”
程聿懷漸漸平靜下來,看向空蕩的路口,目光又變得冷漠疏離,他轉過身,低低說了一句:“沒什麼,回去吧。”
看著莫名其妙又變回沒事人一樣的程聿懷,高鑫覺得他腦子多少有點毛病,但是他也不好說,畢竟是在程聿懷手下干活,卑微。
今天的客戶有點難搞,不讓高鑫擋酒,非要程聿懷喝,這次來之前,巫憲特地叮囑他要注意點程聿懷,別讓他喝太多。
前兩年,因為沈忱意的死,程聿懷天天不是工作就是喝酒,沒人攔得住,硬生生把胃給搞壞了。
“不好意思,我們老板不太……”
高鑫話沒說完,程聿懷一聲不吭地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后一杯接著一杯,直到把面前的十杯酒都喝光,他才放下酒杯,目光平靜地看向對面,開口道:“夠了嗎?不夠再加。”
對面的客人被程聿懷這氣勢嚇到,一時間沒有想到要說什麼。
合同就這麼簽下來了,送走客人后,高鑫回到包廂,程聿懷手抵著額頭,坐在椅子上,走近一看,他的臉色早已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程少!”高鑫連忙扶住程聿懷,從口袋里掏出巫憲給的胃藥,又倒了杯熱水,“快把藥吃了!”
程聿懷沒有接過藥,輕輕推開高鑫的手,啞聲道:“沒事,不需要吃藥。”
“程少……”高鑫還想說什麼,被程聿懷制止了。
程聿懷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能改變,他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步伐不穩地朝包廂門口走去,高鑫連忙跟了過去。
每走一步,胃部就被牽扯的疼,因為酒精作用,視線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楚,前面的電梯口又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忱哥!他慌忙加快腳步追上去,但在距離幾步遠的地方,沈忱意的身影倏地消失不見,看著空蕩蕩的地鐵口,程聿懷胸口缺失的口子越來越大,寒風呼嘯而過。
果然是幻覺啊,都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會被這些幻覺蒙騙,認為忱哥還活著,每一次欣喜若狂后隨之而來的是墜入深淵般的絕望。
所以他需要用疼痛一次次的麻痹自己,只有疼痛才能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活著來承受忱哥給的懲罰。
高鑫把程聿懷送到了老地方,擔憂道:“程少,要不你跟我回我們住的地方,巫憲現在應該下班了,還能給你煮個醒酒湯。”
“不用,謝謝,你回去吧。”程聿懷說完轉過身,搖搖晃晃走進窄小的巷子,昏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程聿懷花錢從之前的房東那買下了那間地下室,黑暗潮濕的地下室長時間沒有人愿意租住,里面的布局和沈忱意住的時候一模一樣。
當初沈忱意住到別墅里去的匆忙,很多東西都沒有帶走,程聿懷就在這里住下了,這是沈忱意留下來唯一的和他有聯系的東西。
“忱哥我回來了。”程聿懷站在黑暗的地下室門口,對著空無一人的地下室輕輕說了一句,空蕩的空間里只有回音回應他。
打開燈,脫下外套,躺到床上,一套流程十分熟絡,甚至閉上眼睛都能完成。
程聿懷側著身子,蜷縮著躺在床上,胃里一陣一陣的抽疼,忽然一股惡心的感覺涌上來,胃里翻江倒海。
他慌忙跑進廁所,趴在馬桶邊上吐起來,像要把五臟六腑全吐出來才覺得舒服些。
踉蹌著走進廚房,程聿懷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拿起水杯時,看見杯子上涂鴉的綠色小怪獸,眼眶驀地熱了。
涂鴉被磨損掉很多,小怪獸的尾巴都沒有了,這是沈忱意親手畫上去的,看著這只小怪獸,程聿懷能想象到沈忱意趴在臺燈底下作畫時的畫面,低垂著眉眼,修長的手執著畫筆,表情認真嚴肅……他的嘴唇應該是緊抿著,眼睛……
程聿懷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巨大的恐慌籠罩在心頭,他發現自己居然一時想不出來沈忱意的眼睛長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