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臨洲給他發消息:【宥宥,記得吃藥,還有維生素片。】
【好。】
【困的話就來我這里休息,不要硬撐。】
【才沒有硬撐,我現在很清醒的!我一定能趕在別的組之前完成任務,我的產品的銷售額一定是漲得最快的!】
【宥宥好棒。】
傅臨洲總是像哄小孩一樣夸獎他,蘇宥看著這幾個字,忍不住紅了臉。
旁邊同事經過,瞥了他一眼,故意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小蘇談戀愛啦。”
眾人紛紛看過來,蘇宥愣住,緩緩放下手機。
姚雨正好經過,看到這一幕,剛想走過來幫忙,可蘇宥面無表情地看著說話的那個人,彎了一下嘴角,然后說:“是啊,戀愛了。”
那人倒也沒想到蘇宥如此坦然,她訕笑了兩聲,說:“祝幸福啊。”
蘇宥朝她點了下頭,然后繼續工作。
姚雨怔了怔,許久才轉身離開,回到頂層,傅臨洲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屏幕,姚雨走進來告訴他:“傅總,小蘇現在狀態很好,特別好,都敢和人正面剛了。”
傅臨洲指尖微頓,倒生出幾分擔心,
等記憶恢復之后,他還會如此嗎?
*
*
蘇宥忙了一個星期,聯系了兩位博主,報價發過去,等了兩天都等不到回信,他有些受挫,正好沈燃星給他打電話,邀請他周末來玩。
蘇宥做了一盒黃油曲奇帶過去。
沈燃星一個人住在離煦山別墅不遠的高層樓房里,也是地價驚人的富人區,蘇宥一開始還覺得驚訝,但想到周醫生的診療費用也不是誰都能付得起的,他就淡定許多。
沈燃星抱著胳膊站在家門口等他。
蘇宥從電梯里出來,愣了愣,有些生疏地打招呼:“燃星,你好。
”
“你好。”他冷冰冰地回答。
啊?不是你邀請我來的嗎?
本來也不擅長交朋友的蘇宥整個人僵住,尬笑兩聲:“我……我可以進去參觀一下嗎?”
沈燃星讓開位置,蘇宥這才發現,沈燃星身后都是畫,一幅幅油畫錯落地掛在墻上或者擺放在客廳,顏色都以深藍色或者黑白為主,畫的最多的是大海,漫無邊際的深色海面,零碎點綴著幾顆星星。
蘇宥“哇”了一聲,“燃星,你是畫家嗎?這也太厲害了。”
“你不會覺得壓抑嗎?”
“色調的確有點暗,但是很好看啊。”
“我以為你會覺得壓抑,我無意中看到周醫生的診療本,你不是重度抑郁癥嗎?”
蘇宥感到有些冒犯,但沒有表現出來,“是,但是我現在好多了。”
蘇宥把自己帶來的餅干給沈燃星吃,沈燃星紆尊降貴地嘗了一片,“還不錯。”
他們坐在沙發上,沈燃星給蘇宥講最大的那幅畫:“我媽媽也是抑郁癥,她是自殺的,就是這樣的海面,她一點一點走進去,海風吹著她的裙子,她腳步不停,不斷下墜,海水打濕一切,等我爸爸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那時候你幾歲?”
“四歲。”
蘇宥憐惜地看著沈燃星,看他精致外表下那顆脆弱的心,“燃星,你現在還好嗎?”
“不好。”
“在周醫生那里也沒有好轉嗎?”
“有一點,但不多。”
蘇宥也不擅長安慰人,他只能靜靜地看著沈燃星,長久的沉默之后,沈燃星睜開眼望向蘇宥:“其實在看到你之前,我已經準備放棄了。”
蘇宥愣住。
“那天我和周醫生聊完之后還是覺得沒用,一抬頭看到你,”沈燃星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給蘇宥看:“我媽媽笑起來也有酒窩,眼睛也是圓圓的。
”
蘇宥驚訝道:“還真的有點像。”
“蘇宥,你向往死亡嗎?”
蘇宥抿了抿唇,“向往過,在我高中的時候,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出門被車撞死。”
沈燃星目光低垂。
“我父母在我九歲的時候車禍去世,我母親在臨終前用最后一口氣給我留了一條短信,讓我好好活著,可我覺得活著一點意義都沒有,也許你能懂我的感覺。”
蘇宥看著那幅畫說:“就像你這副畫給人的感覺,明明有星星,卻看不到光芒,那時候我每天睡覺前就在想,我什麼時候可以死啊,這樣的人生,活十年和活八十年有什麼區別嗎?過得很痛苦但還是努力考了一百分,拿著漂亮的試卷回了家,突然就好難過,我該跟誰分享這種喜悅呢?媽媽在天上,她真的能看到嗎?”
“她看不到。”沈燃星篤定道。
蘇宥笑了笑,“是啊,我也覺得她看不到。”
“那你為什麼沒選擇放棄?”
“因為膽小。”
蘇宥卷起自己的袖子,把依稀可見的傷痕給沈燃星看,“每次鼓起勇氣,一劃出血就退縮了,開始是用美工刀,或者開信刀,后來膽子越來越小,變成尺子,變成水筆,最后是指甲,難過的時候就抓自己,只敢劃破一點皮,疼一下清醒一點,就又能再過一天。”
沈燃星蜷縮在沙發里,身子一抖一抖的,他說:“我不想像你這樣,我要來個痛快的。”
“什麼痛快呢?”
“像我媽那樣。”
“可是我聽說溺水的感覺是最痛苦的,而且沒人發現的話,遺體會很惡心的。”
“那就跳樓。”
“跳樓也不好,血肉模糊的。”
“……那就站在馬路上被車撞死。”
“司機是無辜的,你這樣會被人家造成一輩子的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