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呀..!”方黎嘴里的饅頭還沒嚼完;
秦衛東罵他:“誰讓你坐再地上吃的?”
“那你不能好好跟我說呀..!誰準你這樣把我拎來拎去的..?”方黎沒面子,氣地去打秦衛東的手,打不夠,又跳起來打秦衛東的頭:“不就是長得高了一點,多了不起?”
秦衛東讓他打了兩下,松開了他,方黎有時候覺得秦衛東媽的脾氣臭的很,說兇就兇,狗都沒急眼這麼快的。
他報復性地把啃剩的半個饅頭塞進秦衛東嘴巴里。
“怎麼樣,那邊招人嗎,我們去哪兒啊?”
“長定。”
沒聽說過,不過方黎沒聽說過的地方太多了。
“長定是哪兒?”
“南邊。”
“離這兒多遠呀,要幾十里?”
“三百公里。”
“三百公里?!”方黎驚訝了,隨即又有些難過:“怎麼要去那麼遠啊..,我們非去不可..?綏興好歹還離咱們重泗近一些..”
說到近,方黎就說不下去了,綏興是離家近,可離家近的地方他們倆如今跟過街老鼠一樣,還待的下去嗎。
“那..我們怎麼去?”
“坐火車。”
“火車?我們哪兒還有錢買票?”
等倆人走到了縣城火車站,秦衛東朝里看,過了年初五,返工潮陸陸續續的開始,人不算多。
但也不少了,馬上就有一趟開遂縣的車,背著大包小包的民工擠在入站口。
“不買,先看看。”
售票窗口上頭掛著最近三天的車次信息,有開往鹽城方向的,有廣曲方向,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方黎頭暈目眩,還沒找到長定兩個字,就聽見秦衛東說走了。
“等等再走呀,我什麼都沒看見,長定的定是哪個定呀..?”
“找開晉陽的車就行了,它們在一條線上。
”
“你怎麼知道它們在一條線上?”
“剛才看過地圖,記住了。”
方黎頓時沒話說了。
秦衛東的腦子從小就出奇的好,這點讓方黎嫉妒壞了,他們兩個人以前一塊上學的時候,老師布置的作業秦衛東一會就寫完了,方黎那邊還在吭哧吭哧的咬筆頭,十個指頭算不清一道加減乘除。
方黎寫不出來,又看秦衛東寫得快,就丟了筆去鬧秦衛東,鬧得秦衛東不光寫不成作業,也去不了礦上,只好拿過他的本子幫他寫。
從算數到作文,他倆一塊上學的那幾年,秦衛東是一個人寫雙份的作業,后來秦衛東不上了,方黎接著念高中,秦衛東就幫他寫他一個人的,這就導致方黎的考試成績陷入了惡性循環,年紀輕輕記憶力也差得很,老師跟他說什麼事,講什麼課,他轉臉就忘,反正什麼事都有秦衛東幫他記得。
方黎抓抓頭,覺得他倆這腦子也差得太遠了。
“你記得太快了,我現在想想,剛才我好像就看見那幾塊板子上畫了好幾個箭頭..”
身旁的秦衛東聽見,笑了一聲。
方黎這才發現自己咕噥的聲音有點大,他臉紅的惱了:“你敢笑我..!”
“不敢。”
秦衛東展露出這幾日少見的微微的笑容,順著他,讓方黎恢復了些之前對他頤指氣使的神氣,他心情好了點,不再像昨晚那麼壓抑,也就不去追究秦衛東笑他的事了。
他們在候車站睡了一晚,秦衛東基本摸清楚了車站檢票口的情況。
走之前,秦衛東聯系上了彭超,彭超帶著一個小小的白瓷罐從他姑介紹的酒廠趕到綏興車站,瓷罐里頭裝著的是方黎他奶的骨灰。
“下葬的時候那幫人攔著…,我爸好生說了半天,人老了,總要有個歸處,可是那些人死活不讓,差點動了家伙式兒…”
方黎捧著裝著他奶骨灰的罐子,低著頭,沒一會,秦衛東伸手將他攬在了身后。
彭超嘆氣,他也沒辦法:“你們打算去哪兒?”
“長定。”
“那麼遠啊..”
秦衛東「嗯」了一聲:“方宏慶的事都傳開了,我們繼續待在這里,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沒路可走。”
確實如此..,這幾個小地方挨得太近,遠近親戚都一大堆,而長定在晉省南邊,離著這里足有三百多公里,口音都相差得遠,除去這些,秦衛東要帶著方黎去南邊,也是早就有的想法。
他之前跟著李會計看過賬本,他們洗練過的粗金,先拉到廠子里選,再賣到南邊鎮上的金店加工,價格就直接翻了好幾倍,想來因為那邊靠近省會,比他們這兒經濟發達的多,那麼也就意味著賺錢的機會更多。
彭超唏噓不已:“哎,誰能想到會出這檔子事呢..,長定那麼遠,不知道下回咱們再見面得是什麼時候了。”
小地方有很多人,一輩子都圍在一個地方打轉。
彭超抬起頭,見秦衛東已經拿過了方黎手中的骨灰罐。
彭超朝方黎說:“方黎,你倆一走,真不知道咱們從小玩大的哥們兒啥時候能再見上一面了,但咱可約好了,以后等我結婚,你倆可得回來喝我的喜酒啊。”
方黎臉頰上有沒干的淚痕,彭超看得出來,這個半個月前還無憂無慮的少東家已經消瘦了許多。
可他目光往下一落,發現在這個不停下雪又化雪的年下,方黎的鞋子竟然還干凈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