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刃抬頭看向祁驍,只是這麼深深的一眼,祁驍就像是被無數大刀砍進了心中一般。
那年自己將百刃騙到府中,同他說可以不娶柔嘉,百刃高興的很,向自己磕頭道謝,而自己……一把將人摟在了懷里,跟滿面驚恐的百刃說,但要他自己來抵,那會兒……百刃就是這樣看著自己的。
祁驍眼中浸淚,冷笑:“一年了……還是不長教訓,真以為我是好人麼?”
祁驍揮刀就砍,百刃格擋不住,祁驍看出空子,一把將百刃推到馬下,百刃就勢一滾躲開半丈,不想祁驍半分喘息的空子也不給他留,下馬催逼而來,百刃提刀來擋,祁驍卻先一步一腳踩在他手上,百刃手上傷口撕裂,不由得一松手,長刀落地……
百刃抬頭看向祁驍,眼中淚水終于撐不住流了下來,縱有千言萬語,百刃從始至終卻一句也沒說。
說什麼呢?說三百里外自己母親生死不明?沒有母親的苦處,祁驍比自己明白,還是說你殺了我吧,提頭回去跟皇帝邀賞?不得權勢的無奈,祁驍比自己清楚。
自祁驍請纓的那一刻,就已經將百刃逼到這兩難的死地上。
祁驍半跪下來,一把薅住了百刃的衣領,低頭一掃,低聲道:“命符呢?”
百刃定定的看著祁驍,一言不發,祁驍心中刀割一般,雙唇微顫,啞聲道:“你以為你會死?你以為我會殺你?”
“去年冬天……我借你害祁驊,用你作餌,讓祁驊的馬車夫來撞你……”祁驍低頭看著百刃,眼中淚水掉下,正正打在百刃臉上,“之后我變了卦,將你從馬車上抱下來……我跟你說……說我再也不會置你于危地,我知道你沒信過,但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
百刃心中大驚,惶然看向祁驍,祁驍溫柔一笑:“別怕,相公逗你呢,怎麼舍得讓你死……今天這一次,就算給你一個教訓,日后……”
祁驍眼中閃過一絲不甘,狠聲哽咽:“日后你一個人,切莫再輕信他人!”
祁驍將百刃拉起,一把將人推到廝殺過來的順子懷里,轉身大刀一揮掃開身后一片禁衛,驀然沉聲呵道:“諸親衛聽令!嚴守南疆,不許一人過此地!全力……護送世子回嶺都!”
百刃,我曾經說過,來日,我若為帝,嶺南王的位子,定然會是你的。
當日我以為自己這也算是情深意重了,如今才知道,真的動情了,是不管我能不能登基,都要讓你坐上嶺南王的位子,真的傾心了,是不管我能不能活,都不會讓你死。
百刃,祁驍涼薄一世,這大概是我做過的最出格的事了。
祁驍在襁褓中失去了雙親,二十年了,他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他心中也只有自己,但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人。
祁驍從來萬事都只為了自己,無論何種境地,無論是對著誰,祁驍都能說服自己,為了自身,犧牲誰都是應該的,為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他可以放棄所有人,祁驍永遠清醒,他永遠冷靜。
但是這次,祁驍狠不下心了。
他心中千言萬語無從說起,轉身一把將禁軍推開,揮刀一抹,心中淡然一笑,說到底……還是舍不得你。
祁驍閉了閉眼,轉頭厲聲道:“沒聽見孤的話嗎?!”,祁驍手提染血長刀擋在百刃身前,祁驍親衛應聲而立,皇城軍瞬間分作兩撥,祁驍親衛反身擋在嶺南軍前,生生用血軀在庫爾墨荒原上為百刃拉起了一道延綿數里的防線!
百刃失神,半晌才明白過來祁驍這是要做什麼,百刃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祁驍這是……要違令放他走麼?
百刃驀然失聲道:“你這樣……如何回去跟皇帝交代?!”
祁驍沒回頭,抬手隨意拉起衣擺抹了臉上濺到的血珠,漠然看向眼前一千禁軍。
變故來的太快,祁驍親衛早有準備,何宏洛的禁軍卻萬萬沒有料到,身邊戰士突然反水,禁軍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何宏洛更是同祁驍相隔半里,半晌才發現不妥,揮刀策馬趕了來,何宏洛見祁驍擋在百刃面前,一下子慌了,急聲大吼道:“太子!這是怎麼了?!”
祁驍冷笑一聲:“你不是看出來了麼?”
何宏洛啞口無言,他身下馬兒不安的來回走動,何宏洛狠狠勒住馬韁,不解嘶吼:“既一開始就想放他走,為何還要打這一路?!太子你……你瘋了不成?!”
祁驍嘲諷一笑:“孤若一出京就反水,你這殺才怕是當即就要派人回去通風報信吧?到時皇帝即刻派兵來,他如何還逃得了?”
而如今……五百人,三百里,夠他殺回去的了。
祁驍這一路日夜趕路,連番追剿,何宏洛只以為祁驍是急著立功,好洗脫自己同百刃交好的嫌疑,誰想到,誰想到……
何宏洛目呲盡裂,嘶聲道:“太子!你也反了不成?!”
祁驍冷笑,怒斥道:“別廢話!敢動手,就跟孤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孤怕你不成?!不敢動手,老老實實的呆著!等到了皇城,自有你的皇帝給你做主!”
何宏洛愣了,手中馬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他惶然看了看左右,只見左右兵士皆像看見天敵的百獸一般,紛紛避退,畏懼不已,何宏洛自己也被這撲面而來的帝王之氣逼的喘不過氣來,何宏洛想不明白,明明他人多,明明他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