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袋子最下面的時候,林小綿發現秦十五還買了蠟筆和繪本,她翻了一下,繪本里掉了兩張照片下來。
林小綿目光凝固在照片上,這其中一張照片是他曾經見過的少年,笑起來有兩顆小虎牙,是秦十五的手機壁紙。
另外一張照片上分明是路潼和秦初!
不對,說是路潼和秦初,但是年紀不對。
林小綿心里跳得厲害,越看那照片越不像是現在的秦初和路潼,這照片上兩人十分親密,關鍵是……
關鍵是上面的秦初比起現在,幾乎褪去了所有的少年氣質,十分成熟穩重。
要不是跟秦初長得太像了,旁邊還有個路潼,林小綿一定會認為,這是秦初長輩。
紀讓:“綿綿,把你花給我拿幾朵過來!”
林小綿連忙把照片藏進繪本里,吞了吞口水:“來啦。”
紀讓看著他:“你怎麼了,熱啊?出這麼多汗。”
林小綿搖頭,然后又把頭低下,手里的花放在紀讓手里:“沒事,我、我去把另一邊墻上的花插上。”
路潼站在耶穌像前面,抬頭就能看到玻璃花窗。
他站了挺久,秦初等了片刻才開口:“你要祈禱嗎?”
想了下,他又說:“我想起來了,你根本不信這些。”
路潼是個非常理智的人,理智的幾乎有些絕情了。因此他對一切神鬼論都嗤之以鼻,鬼要是半夜見了他,估計都覺得難搞。
更別說要他踏進這種教堂去跟那位薛定諤的耶穌祈禱了。
完全不符合他的作風。
哪知道秦初剛說完,路潼便回答:“我祈禱過了。”
秦初愣了一下。
路潼:“不過沒什麼用。”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秦初看了會兒,心忽然揪了起來:“路潼……”
路潼的聲音有些哽咽,雙手撐在桌上:“寺廟、道觀,我都去過,我全都去過了秦初,我實在沒辦法了。”
秦初心念一動,抱住了他。
路潼靠在他身上,嘆息一聲,眼眶立刻紅了:“我都試過,我真的沒辦法了……”
秦十五第一次被推進搶救室的時候,路潼就去過寺廟。
他媽以為他被鬼上身了,連忙問他是不是學習壓力很大。
路潼除了迷信這些寺廟的神佛以外,甚至還在圖書館里查了不少中藥相關的東西,還有什麼民間偏方、祖傳秘方,他全都去詢問過。
要是再放任下去,路潼恐怕都要被賣保健品的騙去做直銷了。
可是沒辦法呀。
醫院救不好,他的生命一天天的流逝,活著的人根本沒辦法。
萬幸路潼還抓著一根救命稻草,知道這是他兒子,他還有一絲希望,期待比耶穌更加虛無縹緲的“穿越”。
但那些真正直面死亡的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除了去信鬼神,還有什麼方法。
醫院救不活,中醫也救不活,最后只能開導自己,多看看前世今生,主動去和死亡和解。
可是談何容易。
可是……沒辦法呀。
路潼忍了一天的眼淚全都在他懷里發泄出來了。
沒辦法呀,他這麼年輕的一個孩子,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麼要承受這些折磨呢。
路潼曾經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覺得自己牛逼大發、無所不能,可是在死亡面前,他忽然變得束手無策。
十八、九歲的少年,有用不完的力氣,有無限可能的未來,色彩斑斕的世界還沒在他眼前鋪開,生命就給他狠狠地上了一課。
這一課上的太狠,讓他幾乎無法承受,甚至開始篤信神佛能對他施以援手。
秦初握著他的手,安慰道:“可能是這些神仙沒聽見,不在業務范圍內,要不然,拜拜本地的神仙呢?”
路潼把臉上的淚痕擦干,停頓了好一會兒,被他這段話逗樂了:“秦初,謝謝你。”
秦初:“我不需要你謝謝我,你如果傷心的話,我也會很難過。”
路潼搖頭:“秦初,我認真的,如果沒有你,我會完蛋的。”
秦初怔住。
不遠處,秦十五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這樣放不對,你要把花放在中間。”
秦初開口:“他會好的。”
路潼茫然地看著秦十五,似乎感受到了路潼的視線,秦十五忽然轉過身。
他看見路潼,臉上的笑意擴大了,舉著花歡快的向他揮手。
路潼開心不起來,秦十五站在那里,就像是和他說再見一樣。
七點之前,教堂終于布置完畢了。
秦十五被路潼帶回醫院,回去之前,秦十五還在研究怎麼做伴郎。
他心里洋洋得意:本人恐怕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給自己爸媽做伴郎的!牛逼,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晚上,護士又來給他換過針,秦十五趴在床上涂涂寫寫。
路潼坐在醫院的陪床上看著他,看了會兒,忽然感興趣道:“畫什麼呢?”
秦十五大方的攤開給路潼看:“飛行員路潼。”
路潼指了指他畫的那個奇丑無比的小人:“這個是我?”
這位飛行員雖然奇丑無比,但是看得出來,秦十五在畫里是想表達他非常的英俊,比起別的火柴人,飛行員的臉蛋和身體都畫的非常精致,而且每次出場都會有閃閃發光的特效。
秦十五拿著黃色的蠟筆,開始涂另一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