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一樣。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有睡醒,還躺在那一張小小的陪護床上,所以才做了這樣的噩夢。
兩人坐在走廊里,漫長而沉默的等待拉開了帷幕。
兩個小時之后,搶救室的燈亮了起來。
路潼站起來,猛地一晃,眼前發黑,摔倒了秦初懷中。
秦初緊張的握著他的手,冰涼一片。他想起路潼有低血糖這個毛病,嘖了一聲。
路潼在他懷中緩了一會兒,醫生一邊脫手套一邊朝著他們走來。
路潼盯著他的腳步,覺得自己心臟都跟著凝固了。
他不停的觀察醫生的表情,生怕看出一絲端倪,也生怕從醫生口中聽到“盡力了”三個字。
好在醫生只說病情穩定下來了,等秦十五從重癥監護室轉移出來,就可以跟他們見面。
路潼開口:“他在重癥監護室嗎?我們能去看嗎?”
醫生:“盡量不要進去打擾他,可以站在玻璃外面看一會兒。”
護士帶著他去了重癥監護室。
三人走過了一個又暗又長的走廊,到了盡頭,看到了一間小小的、壓抑的房間。
以藍白色為主調,秦十五就躺在這個小房間里。
他身上還穿著藍色的塑料服,斑駁的血跡濺的到處都是。臉上被呼吸機遮住了大半,下巴到脖子那里全是血,就這麼閉著眼睛,臉色慘白,安靜地像睡過去一樣。
路潼站在一面巨大的玻璃前,終于控制不住情緒,閉著眼哭出聲。
護士體貼的遞上面巾,“過幾天醒過來了,就能轉到病房里。”
秦初喉嚨動了下,“什麼時候能醒來?”
護士:“要看患者自己恢復的怎麼樣,少的話兩三天就能醒了,長的話……”
她沒說下去。
在重癥監護室睡得長的,最后都睡去了太平間。
路潼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被攪到了一起,身理上察覺到了自己心口的銳利陣痛。
他后槽牙咬在一起,撐在玻璃面前,哭的聲嘶力竭。
秦初第一次直面醫院搶救室的生死距離,在秦十五來之前,三號搶救室的病人被蓋著白布推出來,他父母跪在地上哭斷了腸,顫抖的哭聲和凄慘的哀嚎穿到他耳朵里,讓他的后背都發麻了。
這是我兒子。
秦初切身實際的理解到了這個含義。
像是從一片虛無的云霧中踩到了地面上。
他才后知后覺的感到一陣害怕,隨即而來的還有從未體會過的悲傷。
秦初上一回在手術室外面,已經是好多年前了。
他媽也是病死的,因為年紀太小,他已經記不清那個拗口的病叫什麼了。
他只記得那天是一個要下雨的陰天,他媽躺在病床上,和現在一樣,護士和醫生七手八腳的將她抬到救護床上。
在他看來,那不是抬去搶救的路上,他們推著床,把他媽就這麼推向了死亡。
站了沒多久,護士讓他們先去吃飯。
她的動作很熟練,像是經常安撫患者家屬。
秦初先反應過來,拽著路潼,強行把他拖走了。
他什麼也吃不下,被秦初按在桌前,喝了一碗粥。
剛放下碗,路潼就想回醫院。
秦初開口:“再吃點,你現在去看也沒有用。秦十五又不會馬上醒過來,醫生說他已經度過了危險期,那就是度過了,過幾天醒了,你再去看他也不遲。”
路潼神色疲憊,眼瞎又淡淡的青色。
他本身就有一副好皮囊,蒼白纖細,不說話時都顯得十分脆弱,像只被折斷了翅膀的蝴蝶,幾乎透明。
現在不但“透明”,還病懨懨的,更加叫人憐惜。
秦初用勺子敲了一下碗,安慰道:“路潼,你想過嗎,他或許不能在這個時空停留太長時間。”
路潼抬眼看他。
秦初告訴他:“秦十五如果真的撐不過去,那也不是死,他只是走出了時間。”
路潼的心亂成一團。
秦初說:“他是你兒子,早晚都會見面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在這個時空和我們見面了。但他早晚要回去的,你傷心難過,十六年后的你呢?‘人家’兒子活生生就這麼消失了,他難不難受?”
路潼放下筷子。
秦初和他從餐館里出來,片刻后,他抓住路潼的手,把他抱進懷里。
“我今天。”他說:“有點難受,也有一點開心。”
兩人站在一座橋上。
路潼就這麼被他抱著。
秦初說:“開心是因為,我知道我們會在一起很久,以后會結婚,會有‘秦十五’,他還會長大,路潼,你為什麼還不相信我。”
“什麼不相信?”
“你不相信我。”秦初指了指自己:“你覺得我很快會變心,覺得我只是跟你玩玩,所以你想要去摘除腺體。我說過,你做什麼我都會尊重你。但是現在看來,你好像沒有去做那個手術。所以我很高興。”
很高興你相信我,很高興你以后和我結婚了。
秦初說:“你兒子都穿越過來了,你還沒有明白嗎,我們將來過的很幸福。”
路潼的眼眶發酸:“你別說了。”
秦初忽然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條項鏈,和秦十五那一條有些像,但是看款式來說,又有點兒不一樣。
路潼看著他,秦初介紹道:“這個是給你的,我一共買了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