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些,宋風止在軍部提交給監察廳的匯報中看到過簡略的版本, 更多的則被陸厭聲隱瞞了下來。
宋風止向后倚靠在桌沿, 纖長的指節輕觸光屏,有韻律般劃動著。
[星歷955年8月12日薩索瑪爾星戰役編號T19]
[收治于宇宙軍第一〇九醫院(前線院區)]
[診斷結果:左臂、胸腹一級燒傷;右足跟腱斷裂;右上臂脫套傷;右側第4-7肋前段骨折 ]
[啟用特級醫療艙,基本恢復, 于14日出院, 無明顯后遺癥。]
[星歷956年9月1日 A902星戰役編號T21……]
[星歷957年3月18日……]
陸厭聲也湊過來,看了兩眼, 自己都有些被驚到。
雖然他從小在機甲和士兵堆里摸爬滾打地長大, 但在學打架和機甲技術之前, 第一個學會的就是如何在戰斗和危險中自保。
在他十八年的記憶里, 受傷確實是家常便飯, 但像醫療檔案里這麼重的……也只有兩次。
陸厭聲對那兩次的傷情印象頗深,對比醫療檔案里,自己這七年受過的傷, 卻也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
而醫療檔案里所記載的,不僅傷情嚴重, 還格外頻繁,幾乎每年都有一兩次。
就好像……他整個人改變了戰斗風格,幾乎舍棄一切防御,變成只會向前撕咬的兇獸瘋犬。
陸厭聲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宋風止。
那張漂亮的臉被光屏覆上一層不近人情的微光,灰眸被長睫遮住一半, 叫人分辨不清其中的情緒。
“還挺多。”
宋風止開口了,語氣卻格外淡漠。
陸厭聲瞬間意識到, 他生氣了。
宋風止來回翻看著格外長的醫療檔案, 心里忽然有些煩躁, 但很快,又被翻涌而上的、針扎般的疼覆蓋。
他聲音輕飄飄的,卻像是說出了審判的話。
“挺好。”他說,“這些我一個都不知道。”
室內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站在他們對面滿臉喜色的工作人員,只覺得周身蔓延起一股寒意,嚇得他發抖。
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宋首席只是站在那里,只是安靜而優雅地說了一句話——甚至稱不上質問的話。
宋風止關掉光屏,遞還給工作人員。
“我們需要10分鐘的私人空間,來解決一些問題。”他說。
工作人員忙不迭點頭,拿著光屏一溜煙逃了出去,跑了兩步又折返回來,緊張地帶上了門。
屋里只剩下兩位即將登記的情侶。
“我……”陸厭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畢竟他也不記得這是怎麼回事。
但愛人總要安撫,于是他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我錯了。”
宋風止剛要說話就被突然認錯的Alpha打斷,眉眼微動,思索兩秒開口。
“錯哪兒了?”
陸厭聲沉默了。
宋風止看著他垂下的腦袋,等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心軟,抿唇道。
“陸厭聲。”
“在。”低落的大型犬聲音悶悶道,“聽憑您發落。”
宋風止忍住想伸手揉一揉他腦袋的沖動,平靜地問:“你覺得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陸厭聲想了想:“我可能是……怕你著急,就——”
“那你就不該用這種打法。”
宋風止打斷他進一步的檢討,說:“你應該知道,醫療檔案的緊急聯系人沒有查閱檔案的權限——除非檔案里記錄的本人,去世。”
他說著,垂在身側的指尖下意識捻了一下,停頓幾秒收拾好心情,宋風止繼續說。
“你把我填成緊急聯系人,又不告訴我你的傷情,不匯報給監察廳……是想攢起來,等你哪天死了,給我個這麼大的驚喜是嗎,嗯?”
陸厭聲還是沉默。
“頭抬起來。”宋風止說。見他無動于衷,便直接伸手抬起對方低垂著的下巴,對上那雙寫滿了愧疚的金眸。
“我不是要跟你吵架,也不是要拿著二十多歲陸厭聲的行為,對十八歲的你懲罰什麼。”
陸厭聲遲疑地開口,聲音帶啞:“那……”
“你知道人在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最容易被趁虛而入的時候嗎?”宋風止問。
他安撫般輕輕晃動手指,磨蹭著陸厭聲的下巴,指尖勾住他一縷垂落的長發,許久沒有放開。
被愧疚侵占的大腦,好一會兒才分析出宋風止話里的意思。陸厭聲幾乎瞬間搖頭:“我絕對沒——”
微涼的手指按在了他唇上。
“沒說你有。”
讓陸厭聲閉嘴之后,宋風止看了看他,忽然移開視線,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
又或者其實不是忘記,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陸厭聲下意識像親吻那根手指一樣撅了撅嘴,看見宋風止的反應,忽然福至心靈,有些頓悟。
“你……心疼我啊?”
宋風止本來不想理他,又準備抽手,卻被已經完全反應過來的家伙緊緊攥住。
“……也不全是。”他只好說。
陸厭聲眨眼,想到醫院里肯定少不了Omega護士,又靈機一動:“那你吃醋了!”
宋風止:“……”
吃沒吃醋他不知道,但是槍藥可能吃了不少。
他現在有點火大,只想堵住陸厭聲這張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的破嘴。
感覺向來清冷矜貴的男朋友難得有點惱羞成怒,陸厭聲像嘗到甜頭一樣,緊接著又說:“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怪我——當然我非常誠懇的檢討我錯誤的行為,以后絕對不會再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