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鎖上門,摸出終端緩緩撥號,掌心有些出汗。
簡短的等候音之后,聯絡接通,虛擬的全息影像被投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個高大的人形生物……只能稱之為人形生物。它渾身上下籠罩著黑色的罩袍,頭部比正常成年Omega都要小一圈,寬大的袖口處探出一根利劍般的黑色肢體。
它面前攤開擺放著一本紙質書籍,黑色肢體小心翼翼的翻動著,發出細微的嘩啦聲。
“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去試探過了。”西爾維斯特低著頭,不敢去窺探那本書的內容半點。只是兢兢業業地匯報著。
“說。”人形生物開口,嗓音不像人類,卻又說著人類的語言,西爾維斯特下意識打了個寒戰,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吐不出來。
人形生物冷笑一聲:“西爾維斯特,你應該知道欺瞞我的后果。”
西爾維斯特頭垂得更低,恭敬答復:“我認為他們兩個人的狀態和之前的他們,相差甚遠。”想了一下,他又補充,“像換了一個人。”
人形生物翻書的動作一頓,單方面切斷了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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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明亮的餐廳包間里,宋風止看著被堆了一桌子的玫瑰花,又看了看尷尬地看向別處的陸厭聲,不知道該作何表示。
或許應該夸一下……?但他實在不知道,眼前這一通狼藉有什麼好夸的。
畢竟他是一個刻薄的、沒有那麼容易感動的人。
“我原本……打算給它們……做個小造型的。”陸厭聲干巴巴地解釋。
宋風止拉開椅子落座:“那這是……?”
陸厭聲上前幫他收走堆在面前的花,誠實道。
“……我沒想到你和米爾斯的戰斗結束的那麼快。”
宋風止輕笑。
看著陸厭聲準備把玫瑰都歸攏堆到墻邊,他順手拿起一支還含苞的花枝,放在膝頭。
“總要拿回去一支。”他說完,沒等陸厭聲開口,又問,“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記得剛剛那個人?”
陸厭聲點頭。
他沒有問宋風止怎麼會知道自己的想法,只覺得他們兩個之間簡直是天生一對的默契程度。
“他是和我們一屆的,現在是第一軍校政治與關系學院的院長。”宋風止看著陸厭聲的眼睛,故意把他最想聽的內容放到最后一句。
“是我翻卷宗的時候看到的。”
陸厭聲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之前皇太子那封信實在給他的沖擊有點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陸厭聲的神情也認真起來。
“我覺得這個人很怪。”他說著,拿出終端上網查了一下。
“嚯,這個新聞標題……《不沾名利的青年學者——西爾維斯特》?”
宋風止頷首:“他的一些神情、動作明顯在壓抑……又或者掩藏著什麼。”
“這個人在五年前卷入了一件事,他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那件事情之后,他就好像變了個性格……在監察廳的走訪調查記錄里,能很明顯能看出來。”
“他原本是一個比較張狂的人,忽然之間就變成了報道里所寫的那樣。”
“不問世事,游離在政治邊緣。”陸厭聲念了兩句報道的原話,“嘖。”
“但這并不是我們眼下緊迫的事情。”宋風止說。
陸厭聲嚴肅點頭,無條件附和他的話:“是的,我們的當務之急是……”
“吃飯。”宋風止冷不丁接話,“還是說你有別的,更要緊的事?”
怔愣過后,陸厭聲忽然笑開,連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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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吃了清醒之后的第一頓正餐,氣氛再融洽不過。
陸厭聲把宋風止送回家門前,看著他推門下車,連一句再見都還沒跟自己說,愣了一下。
總覺得這個場景這麼像是……男神Omega和他的舔狗備胎呢。
陸厭聲晃了晃腦袋,好笑地把腦子里的奇怪想法拋出去。
或許宋風止只是忘了。男朋友在邊境星,一呆就是七年……他一定已經習慣一個人下班了。
一個人站在熙攘的下班人群中,又或者一個人總是在辦公室加班到深夜,再囫圇地吃一些營養劑。
我好像錯過了他的很多事。
陸厭聲心里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二十八歲的陸厭聲確實錯過了很多很多。
但幸好,時光在他們兩個人身上倒轉重置。
十八歲的陸厭聲還能面對面地,跟十八歲的宋風止說一聲晚安。
沒再想什麼,陸厭聲沉寂下來,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宋風止走到院子漂亮的鐵柵欄門前,打算等確認他安全進家以后,道了晚安就走。
“吱呀——”
虹膜識別后,鐵門自動敞開迎接這里的主人。
陸厭聲揚起笑容:“宋風止,晚安!”
聽見他的聲音,宋風止忽然回頭。
他還拿著晚餐時一直放在膝頭的那支玫瑰,晚夜溫度漸漸低下來之后,他就又披上了監察廳的黑色長大衣,清瘦的身體被整個包裹在里面,只露出纖細的、扣住衣領的手腕。
玫瑰親昵地貼在他頰邊,被晚風推動著,一下下啄|吻上漂亮的側臉。
“現在九點零一分,軍港已經宵禁了。”
“你不下車嗎?”他問,像從深空落下清冽又溫和的月色,又像是借夜色說著隱晦曖|昧的人間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