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覓在超市里買了啤酒,狠狠地灌了自己兩罐,仰頭一望,天上的小月牙兒從一個變成兩個,又從兩個變成四個。他就這麼暈頭轉向地出了校門,在門口攔了輛出租車去醫學部找尋逸。見到人以后,他靠在對方的懷里,一邊兒抽噎一邊兒傾訴著,然后借著酒勁兒表白。尋逸怔了怔,拒絕了他。他慌張而又狼狽地說自己喝醉了,說了胡話,說著說著又哭起來,一發不可收拾。最后還是尋逸半扛半抱地把他送上了校車,一直陪著他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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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不開,就是想嚇嚇他。
“尋尋……尋尋……”周覓連著喚了好幾聲,眼眶中這才漸漸有了濕意,他剛吸了吸鼻子,褲兜里的手機就突然振了起來。男生掏出手機,揉了揉眼睛,看到屏幕上不斷閃現的自己死黨的名字,立馬按下接聽鍵,啞著嗓子說:“喂……陶陶……”
電話那頭兒傳出一個清亮的男聲:“你果然沒睡,我看你QQ在線,就給你打過來了。”
周覓掩飾般地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跟平時沒什麼兩樣兒:“在……在趕一篇論文。”
對面沉默了幾秒,又問:“小四,你最近怎麼樣?”
周覓用手揪了揪被角:“我……很好。”
“我怎麼聽著你的聲音不對?”對方一句話便將周覓的謊言戳穿。
“我真的很好。”周覓堅定地說。
“既然過得很好,為什麼還會想不開?”電話那邊兒的人終于挑明了來這通電話的目的。
周覓抿了抿唇,垂下眼睫,小聲說:“我沒有想不開,就是想嚇嚇他。”
“誰?是你們學校的那個,還是傳媒大學的那個,叫……叫俞鴻……俞鴻……我有點記不清他的名字。
”
周覓一聽到別人提起俞鴻飛,怨氣又上來了,他突然加重了語氣:“你別提他。一聽到他的名字我就覺得惡心,你不知道他和多少人上過床。”
周覓說完又狠狠地搓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把男人給他留下的一切印記一個不漏全都抹去似的。雖然他跟俞鴻飛在一起的時間不過短短十五天,但分手后的一百五十天他都沒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整天幻想著對方會回來找他。要不是有一天他們學校的一個同學告訴他內情,他還在傻傻地等他。
那個同學說俞鴻飛在燕京同志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角色,出了名的浪蕩,私生活極亂,跟圈子里不少長得不錯的0都發生過性關系,性伴侶一個星期就換一個,是那種萬花叢里過,葉片不粘身的人。
周覓聽了,很久都沒說話,直到喉嚨泛起鐵銹味,他才啞著嗓子說:“可能是我眼睛瞎了吧。”
“我當時什麼都不懂,所以才被那樣的人……不過,也是你情我愿,我無話可說。”周覓的聲音帶著潮氣。
電話那頭兒的人有些吃驚:“這麼嚴重……”
周覓搖搖頭,嘆息一聲:“我不奢望我的另一半是一張白紙,但是像俞……他那樣的人絕對不行。”
放棄俞鴻飛以后,周覓不是沒有找過別人,但過程異常艱難。因為他在感情上有嚴重的潔癖,一般同志交友的軟件他都拒絕使用,他嫌上面的人不干凈。周覓平日里最多刷刷他們學校BBS的boy版或是在社團里找找,不過沒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后來他好不容易跟隔壁學校一個學建筑的男生確定了關系,但只談了一個星期的戀愛,就沒感覺了。
他非常恐慌,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愛上別人的能力,直到遇見尋逸。
但是他得不到尋逸啊。
一想到尋逸,周覓的心立刻被苦悶和酸澀填滿,那種求而不得的感覺讓他的肩膀不自主地了抽,仿佛承受不住周圍空氣的重量,偏偏這時候他死黨還在電話里追問他:“那你們學校的那個呢?叫尋逸吧,我記得。”
“我還在追。”周覓的語氣中透著失落,他躺在床上茫然地環視著自己的房間。
“追多久了?”
“三年多了。”
“非他不可?”
“嗯。”周覓鄭重地點了點頭,雖然他知道對方看不到。“我做夢都想跟他在一起。”周覓說完,鼻子又是一酸,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放在心里沒說,為了尋逸,他甚至連死都愿意。
電話里的男生笑了:“今年春假我正好要回國一趟,你把你男朋友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把我們小四迷成這樣。”
“我還沒追上呢。”周覓悶悶地說,說完又用手去揪被角。
“小四,你要是女生的話,我肯定追你。”
“陶陶,你又拿我尋開心。”周覓哼了一聲。
“我說真的。”電話里的人言辭鏗鏘,倒有那麼幾分真意在里面。
可周覓一點兒也面子也不給對方:“你要是追我,我肯定拒絕你。”
“為什麼?”對面的人邊笑邊問。
“因為我找男朋友只看臉。”周覓聳聳肩。
陶鑒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微微提高了聲調:“周律師,你知不知道刑法有一項罪名叫顏值歧視,犯了是要坐牢的。”
“我就是知法犯法。”周覓一直緊繃的臉終于有些松懈,他一動唇,話的尾音便隨著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正準備以身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