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今天這份本科生期中考試卷上的題你覺得自己都能答得出來嗎?”見自己的學生搖了搖頭,他把語氣放緩了一些:“沒事,慢慢鍛煉。”
尋逸沒再說什麼,而是走到自己老師身邊,將自己判完的卷子和男人的摞在了一起。
邱三橋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把試卷放在柜子里鎖起來。一切處理妥當之后,他隨口問了句:“聽說外刑課大作業的案件你們組已經策劃得差不多了?”
尋逸點點頭。
“可以和我簡單說說嗎?”邱三橋邊說邊從椅背上把外套拿起來穿好。
尋逸思索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被告乘坐的飛機被恐怖分子劫持,恐怖分子給了他一把手槍,命令他從其他乘客中選擇兩名殺死,不然他們就立刻開槍將飛機上包括被告在內的乘客全部殺死。被告猶豫了一段時間,隨意射殺了兩個人。事后被告被那兩名旅客的家屬以一級謀殺罪告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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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不愿意相信,但事實明擺著,尋逸喜歡男的。
邱三橋聽了后心里一沉,一時間百感交集,又是這種案例……雖說放在我國沒什麼爭議,但是放在海洋法系的國家,就又會變成道德和法律難題……尋逸他們組到底想干什麼?
過了一會兒,邱三橋才定了定神,問:“這案子姜老師在課上提到過?”其實在詢問之前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尋逸頓了頓說:“沒有,這是我們大家一起討論出來的。”
“你扮演什麼角色?”
尋逸推了推眼鏡,說:“還沒有想好。不過我們打算按照《十二怒漢》的情節演。
一位陪審員認定被告有罪,其他陪審員認定無罪,通過幾輪發言,最終其他陪審員被說服,陪審團全體成員一致認為被告有罪。我很想演那位在最開始就認定被告有罪的陪審員。”
邱三橋不知道“有罪”二字落下來的那一瞬,自己胸口襲來的那感覺是什麼,是驚懼,還是錯愕或者是別的什麼?他突然覺得如果中國也有陪審團制度,如果陪審團里面剛好存在尋逸這樣黑白分明、冷靜甚至是冷酷的人,自己一定會被票死。
“小尋,在海洋法系的框架下,你想演的角色演好不容易,你認為一個康德能說服十一個邊沁?再者,你老師我恰好是一個功利主義者,你覺得我會給你們組多少分?”邱三橋故作鎮定,微笑著拍了拍學生的肩膀,朝門外走去,“不說笑了,都十一點了,我們回去吧,剩下的卷子明早再改。”
此時此刻,邱三橋才將之前的尷尬與不安拋之腦后,不料下一秒尋逸站在他身后冷不丁兒地問了句:“老師,你總是忙到這麼晚,你家里人不介意麼。還是說蔣老師那天說的……”
邱三橋被尋逸這句旁敲側擊弄得僵在了門口,心差點兒漏跳了一拍。他沒聽錯吧,男生居然開始打聽起他的家里事來了。
心思敏銳的邱三橋片刻間就琢磨出了男生話里的潛臺詞。雖然他不愿意相信,但事實明擺著,尋逸喜歡男的,最讓人頭疼的是,對方喜歡的那個人是他!
邱三橋覺得自己如今連繼續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現在就把事情挑明了,日后二人相處的時候肯定除了尷尬還是尷尬,所以還是搬出來一個別的什麼人斷了那孩子的念想比較好。
想到這里,邱三橋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扯了個謊:“沒事,我太太比我還忙,還經常出差,我們都已經習慣對方晚歸了。”
說完后,邱三橋如愿地看見尋逸眼中的波光暗淡了下去,他垂著眼睫,心情復雜地轉過身向外面走去。
這一次尋逸沒有追上來,而是在自己老師后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邱三橋和自己的學生一前一后來到學院一層大廳的時候,撞見了同樣加班到深夜的龔鳴和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小講師。二人似乎在激烈地議論著什麼,龔鳴的臉漲得有些發紅。
走近了,邱三橋才聽見龔鳴氣急敗壞地抱怨:“這刑案課我不教了,愛誰教誰教。反正沒有親自受理過的案子我是不愿意講的,更不愿意反反復復嚼那些陳芝麻爛谷子,學生不嫌煩,我還嫌煩。”
“龔老師,您發這麼大火干什麼?一些經典的案例是永遠不會過時的。”小講師知道龔鳴完全是被學生們糟糕的期中考試成績給刺激了,于是趕緊勸了句。
“依我看,這課讓給孫正宏得了,他最喜歡講那種別人都講爛了的案子,我看他的課件多少年都不更新一次的。”龔鳴說著說著,一側身看見邱三橋他們,又說,“邱老師,要不你教,我看你外刑的考試題編得都跟真事一樣,干脆你給選刑案課的學生隨便編幾個案例。
”
邱三橋對龔鳴話中的嘲諷視而不見,覺得完全沒必要跟這樣的人多費口舌。他知道龔鳴對自己把尋逸招進來的事耿耿于懷,說話辦事什麼的都處處針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