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飾般地咳了一聲:“既然這樣,一會讓祁然他們帶你在校園里轉轉,熟悉一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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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大海,是永遠不可能看到春暖花開的。
尋逸一言不發,目光卻透過薄薄的鏡片抓著自己老師不放,之中摻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邱三橋被尋逸看得背上冷汗直冒,心臟也跳得飛快,幾乎要跳出胸膛。他剛心虛地避開了男生的視線,對方就開口說:“邱老師,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戴老師對我的態度……有些……”
邱三橋的呼吸猛地一窒,心又懸了起來,不過好在他用微笑將自己臉上閃過的不自然的表情給地掩飾了過去。他眼波一動,立刻扯了個謊:“小尋,上次復試的時候戴老師的心情的確不怎麼好,但不是因為你。他有個學生因為畢業論文的事跟他吵起來了,他當時正在氣頭上,語氣有些沖,你別放在心上。”
邱三橋怕尋逸再追問下去,立刻轉了話題:“要不我帶你逛逛校園。”
尋逸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燕京法律大學的校園很大,從東門走到西門要一個多小時。邱三橋和尋逸只是在刑事與司法學院附近轉了轉,參觀了一下法淵閣圖書館、文淵閣圖書館、大禮堂和教學樓。
法大校園里的建筑形式與格局一直保留著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蘇聯風格,色調以土黃和磚紅二色為主,無不彰顯法律的莊嚴和歷史的厚重。
邱三橋邊介紹學校生活方面的事,邊講解法大的歷史。走到文淵閣圖書館正前方的時候,尋逸一抬眼便看見圖書館立柱上掛著的“紀念詩人海子誕辰五十四周年”字樣的條幅,不禁停下腳步,望向遠處那條紅色的條帶。
邱三橋停在尋逸的身旁,解釋說:“海子曾經是咱們學校哲學系的老師,今天是他誕辰五十四周年紀念日。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很有名,你高中的時候可能學過。”
尋逸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神色突然變得落寞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一字一句地說:“面對著大海,是永遠不可能看到春暖花開的。”
邱三橋聽了后,腦袋里響起了一陣嗡鳴,有一個字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海海海海海。
海海海海海海海。
后來尋逸又破天荒地連著說了好幾句話,但此時此刻被驚懼淹沒的邱三橋愣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尋逸沉聲說:“邱老師,之前有位同學對我說,海子不是自殺的而死的,他是被謀殺的,被學校里壓抑的氣氛謀殺的。當年他在山海關臥軌之前,精神就已經死了,火車碾碎的只是他的軀殼。”他頓了頓,又說:“海子不是唯一一個被謀殺的法大教師。”
邱三橋怔怔地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他能看見對方的嘴開開合合,似乎不停地說著什麼,但他卻一個字也聽不懂,仿佛面前人正在講著一門他之前從未接觸過的外語。
后來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天色已然擦黑,邱三橋才動了動唇,問自己的學生:“小尋,尋輝老師是不是你的父親?”
“是。”這次尋逸回答得很快。
邱三橋感覺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干,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甚至比在初春時節紛飛的柳絮還要輕盈,被風一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尋輝老師的事,我很惋惜,他的離開也是法大的損失。”
“老師,你認識我爸爸……”這次輪到尋逸驚訝了,不過他并未把這份愕然寫在臉上。其實他昨晚在網上查過邱三橋的資料,發現他老師今年才三十八歲,要比他爸爸整整小上一輪。對方來法大做科研助理的那年,正好是他爸爸遇難的那年,這麼說來,二人認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邱三橋回答說:“剛來法大的時候,我旁聽過你父親的幾節課。”
尋逸點點頭,信了男人的話,也沒有多想,只是淡淡地問:“邱老師,在你眼里我爸爸是怎樣的一個人。”
“剛正不阿,為人師表。”邱三橋一字一頓地說。
尋逸聽了,臉色反而差了一些。
“小尋,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想學刑偵和偵查嗎?”邱三橋抓著最后一絲希望不放。
“老師,現在我還不想說,不過你以后會知道的。”尋逸又仰頭看了看天空,眼鏡片染上幾縷溫暖的霞光,他朝著自己的老師點了點頭,“我要回學校處理一下數據,先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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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越大,相對的,人也就越寂寞。
當天晚上邱三橋失眠了,其實他很早以前就被診斷出患有輕度的神經衰弱。最開始的時候他根本沒把這個病放在心上,還是像往常那樣一忙就忙到凌晨兩三點,忙完了反倒覺得比白天還要精神,一點兒睡意都沒有,無奈下他只能靠安眠藥來助眠。后來情況愈演愈烈,逐漸演變到每天晚上不吃半片安眠藥跟本睡不著覺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