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從云盯了我一會,喃喃道:“能保持朋友的距離是因為不夠喜歡嗎。”
“是吧。”我嘆了口氣,“要不然,你看當初我和顧柏川鬧得那麼厲害……這種感覺完全不一樣。”
“也許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才保持著朋友的距離呢?”紀從云忽然發問。
我愣愣地轉過去看她,總覺得她話里有話,轉而又想到她喜歡顧柏川的事,頓時覺得心里一揪——這種感情太復雜了,要說起來我肯定不能為了成全紀從云就放棄顧柏川,可是……
我擰起眉毛,垂下頭去:“也許吧。”
話題被引導墻角,再往前聊只能碰壁,于是,我和紀從云保持了沉默,我最終也沒有開口問她,為什麼在大學期間一場戀愛都沒有談,到底是不是因為還在對誰抱有希望。
我覺得這種問話對她來說太殘忍了,而答案也并非我所想聽到的。
出租車司機全程保持沉默,時不時從后視鏡里看過來一眼,這讓我總感覺他實際上是在聽我們的八卦,于是心里頭更覺得煩躁,以至于胃里面也有點暈車時的惡心。好在療養院不在市區,故而路上沒有堵車,我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付了錢下車。
令我意外的是,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里碰到顧嚴,更加準確地說是顧嚴一家人,包括他后娶的媳婦和顧柏川的弟弟,我和紀從云從樓道里往他房間去的時候,剛好趕上顧嚴他們三個出來。
幾年時間沒有見到顧嚴,歲月為他染了幾縷白發,而他的面容卻仍舊和當年差不多太多,板正而嚴肅,只不過,從前他看向我的眼神只是對待后輩的嚴肅而已,今天再見到他,顧嚴望向我的眼神里多了許多別的情緒。
有驚訝,也有一些厭惡。
我被他這樣瞧上一眼,心里頭不好受——我知道他是因為什麼,就像是當年陳敏撞破我和顧柏川接吻一樣,顧嚴肯定也不能理解,自己好好的一個兒子怎麼就被帶跑成了個同性戀。
更何況,顧嚴半生身居高位,不管是在單位還是家里,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大家長,這樣一個還算“成功”的爺們兒,憤怒自然也比陳敏同志要更強烈。
我恭敬叫了一聲“叔叔好”,比從前要生疏許多。
顧嚴站在我前頭,身側跟著他年輕的媳婦以及年幼的孩子,我心里打鼓,害怕他要在這里跟我過不去,畢竟療養院這種地方還算是公共場合,真要鬧開了誰的臉上都沒光。
林慕妍看向我的眼神挺陌生的,不過,她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反應過來我的身份,扯著顧嚴的胳膊,打圓場:“這是柏川的同學來看他了吧,正好,我們剛準備走,你們直接進去就行……剛才我們帶了水果和零食,你們吃,別客氣。”
“零食!”林慕妍牽著的顧寶辰叫起來,“我也想吃,為什麼只給哥哥,我能不能也吃一點。”
七、八歲的小孩正是最能折騰的時候,況且這小孩看上去白白凈凈,胳膊跟白蓮藕一樣又嫩又胖,顯然是被家里面嬌生慣養久了,鬧騰起來更要人命。
林慕妍有點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安撫自己的兒子:“家里有,你回家吃。”
我和紀從云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家三口,誰也沒開腔接話,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是顧柏川這邊陣營的人,所以天然就不會對林慕妍和他家小寶有什麼好感。
顧嚴扭過頭去,瞪了顧寶辰一眼,之間那小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安靜下去了,顯然是屈從于父親的威嚴。
在瞪完自己家小兒子之后,顧嚴再次將目光轉向我,開口道:“黎海生,你們兩個確實很厲害,只是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后悔。”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突然說“我們兩個厲害”,誰們兩個?我仔細在心里頭琢磨著,顧嚴說的應當不是紀從云,畢竟紀從云和顧柏川之間也沒什麼瓜葛,那麼想來他說的就是我和顧柏川了,可是……為什麼要說厲害呢?
我沒想明白其中的邏輯,顧嚴已經帶著媳婦和孩子走了,在樓道轉角留下一道背影。
紀從云松了口氣:“哎,他爸真的挺嚇人的。”
“誰說不是呢。”我嘟囔了一句,伸手扭開顧柏川的房門,決定不管顧柏川的父親嚇不嚇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不能真把我們倆棒打鴛鴦了不成。
這療養院價格昂貴,設施一流,隔音自然也是好的,剛才我們在外面的對話,顧柏川在里面沒能聽到半點,于是,當我推門進去的時候,他興許還以為我是顧嚴,下意識來了一句:“還有什麼要說的,一口氣說……黎海生?你怎麼來了?”
紀從云從我身后探出頭,沖著顧柏川打了個招呼:“我聽海生說你回來了,就想著怎麼也要來看看,沒打擾你休息吧?”
顧柏川看向紀從云的目光一愣,搖了搖頭算是回應,他們兩個也有三年多沒見,這會突然見面,語氣都生疏了不少。
房間的配置像酒店,只有一張床、一個單人沙發以及一套桌椅是可以坐的地方,沙發在靠近窗戶的位置,而椅子被搬到了顧柏川的旁邊,上面放著一袋子零食、一袋子水果,床頭柜上擺著拆開包裝的焦糖餅干和黃桃罐頭,沒有再富裕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