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有cctv9的紀錄片解說員在不停說著動物世界,不然房間里的氣氛應該不會這樣好——我坐在顧柏川的旁邊,而他倚著身后的靠墊,盯著前面的電視屏幕。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進去,總歸我有些心猿意馬。
“那……你之后還能回去軍校嗎?”我開口打破了沉默。
顧柏川從嘴里吐出來一個“不”字,讓我不由地覺得高興起來,不過,這高興并不能維持幾秒鐘,很快我便意識到,自己的高興完全是自私的,是將快樂建立在顧柏川的前途之上,是不道德的。
幾種想法在我腦內迅速碰撞,心情猶如過山車,跌宕起伏。
顧柏川不知道我怎麼想的,他只是坐在旁邊,用余光偷偷打量我的表情,隨后又問:“你不應該高興才是麼。”
這回的“不”字由我來說,我扭過頭去,定定看著他:“可是,這也意味著你沒辦法按照你父親設想的道路走下去,我之前找人打聽過,雖然從軍校退下來的對口學校也是一本,但遠遠不及你當年分數可以夠到的學校……太可惜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當年顧嚴送自己兒子去軍校的決定,在學校遭到了許多老師的反對,大到校長,小到班主任,他們統統都試圖和顧柏川談話,想要說服他,讓他將志愿報到清北去。這樣一方面原因是為校爭光,當然還有另一方面,更加重要的,清北的高材生未來發展前途光明,這幾乎是一種社會共識。
雖然我當時也覺得顧嚴的做法離譜,但后面仔細思索,又覺得其實也有一定道理——我們的父母都是從軍校里走出來的,在吃過四年苦之后,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一條穩定發展的道路,憑借顧柏川的能力,他完全可以走到很高的高度,甚至可以做到比顧嚴當年更好。
這樣說起來,重點大學與軍校,其實只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而已,它們都可以通往成功,然而,顧柏川如今的處境卻尷尬到令我這個旁人都感到痛苦……他什麼都沒了,比我當年斷送籃球之路來得更加絕望。
“你以后要怎麼辦呢。”我不由發問,眉頭緊緊皺起。
顧柏川看著我,突然笑了一下,他的手抬起來,落在我的手背上:“你應該問,我們以后要怎麼辦。”
一個人的怎麼辦,和兩個人的怎麼辦,完全是兩個截然相反的答案。
顧柏川的人生被擾亂了,而我們的戀情卻又可以穩中向好發展,甚至,我還可以再更大膽一些,做一些曾經都不敢做的夢——也許我們可以得到家里人的祝福,即便顧嚴是那樣一個嚴肅的人。
但是你看,陳敏同志也從最開始的崩潰到難以附加,到如今,她已經可以對我反復跑去療養院的事情做到視而不見。
這個春天似乎要比往年的春天都漫長,櫻花開了很久,樹葉保持鮮嫩的翠綠,窗外的鳥叫聲總是不絕于耳,大多是歡快的,我聽聲音辨識出來那大概是幾只健談的喜鵲。
我一方面陪著顧柏川做康復訓練,等待他這件事最后的處理結果,另一方面也在積極配合學校的各種活動,李信銘說,看我最近的狀態要比之前活躍多了。
“說真的,兄弟,我差點以為你要被平頭哥給打擊得萎靡不振了呢。”李信銘口中的“平頭哥”就是那個找我茬的室友,因為頭頂中間有一塊少白頭,外加總是理著板寸,故而得名。
我最近的心思都在顧柏川身上,自然沒工夫搭理那鳥人,于是拍著李信銘的肩膀,帶著他去食堂吃飯:“提他做什麼,犯不上……走,今天我請你吃飯。”
請他吃飯自然不是白請,后天紀從云的母親出院,我想要出去接她,而好巧不巧,學校有課,帶課的教授還是個很嚴厲的老頭,曾在開學之初就告知,除非教導處開假條,否則一律不批。
“你明天幫我答個到唄。”我將面前加了火腿的烤冷面推到李信銘面前,向他賣乖。
“操,我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李信銘一把將烤冷面撈到自己懷里,嘟嘟囔囔道,“你都不知道,之前為了給別人喊道,我硬生生開發出自己兩條聲線,我隔壁坐著的兄弟聽了都要笑……”
“喲,這不是黎海生嘛,總算是舍得回來了?”平頭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李信銘身后,他十分哥倆好的拍了拍李信銘的肩膀,然后坐到了他的旁邊——也就是我的對面。
那人長著張方臉,說話粗聲粗氣,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總是揚著音量,仿佛為了彰顯自己的氣勢似的,用粗鄙口語一點的話來形容,那就是“裝x”。
我跟他有過節,他還上趕著坐過來,明顯不是什麼好事。
若叫是平時,我心情不好,可能會跟他互罵兩句,但是最近我心情不錯,懶得搭理他,于是垂下頭去,盯著碗里的飯吃,假裝沒看見他。
平頭哥受不了別人這麼無視,又開口挑釁:“你們北兒京人就是不一樣,怎麼,后面幾天又準備回家找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