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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倒灌》第150章

  我避開了關于“新年”的話題,突然開口道:“顧柏川,等到再開春的時候,我就要二十歲了。”

  顧柏川沒有回話,于是我繼續說了下去:“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總覺得二十歲,是一個足夠頂天立地、能獨自面對生活的年紀,可是,我現在當真要二十了,卻不覺得自己和從前有什麼變化……我在大學沒有交到什麼體己的朋友,也沒有成為成績拔尖的那個,更沒能變成你所期待的,有理想、有自我的人,我渾渾噩噩過日子,就像是地鐵上每一個步履匆忙的人一樣。

  “我總希望自己能像跟你說的一樣,有一個新的開始。所以,我找了一個合適的人,談了一場順利且平淡的戀愛,到最后發現我其實并沒有多喜歡他,而答應和他在一起,好像也變成了一件錯誤的決定,我耽誤了他,也耽誤了自己……就像你說的那樣。

  “今天,我又被人指著鼻子罵惡心的同性戀,我依然憤怒到不能自已,動手打了人,我不知道明天這件事會發酵到什麼地步,也不知道這件事又會給我帶來什麼后果,我現在就站在天橋上,等著一個審判。

  “顧柏川,二十歲了,我依然一事無成,甚至有的時候,我覺得人生已經能看到盡頭了。我會變成小時候自己最看不起的大人,找一份看得過去的工作,愛一個差不多的人,然后度過平庸的一生,跟裝在罐頭里的沙丁魚沒有區別。”可是我不想做一條罐頭里的沙丁魚。

  最后半句話沒有說出口,我已經將電話掛斷,剩下耳邊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度過了這樣一個新年。

  我討厭冬天。

  打架的事情不了了之,主要原因是招惹我的那位室友原本是要評什麼獎學金,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出什麼岔子,結果班里頭傳來傳去,最后就變成了“因為黎海生有背景,所以打了人也沒被處分”這樣的故事。

  這樣的事情若要發生在中學時代,主角不被人報復,也是要被孤立的,然而,在如此接近小社會的成人校園里,非但沒有人因為這種流言而排斥我,相反,更多了些對我笑臉相迎的人。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也不想知道。

  人心險惡而復雜,我可以單因為是本地生而被人看成“占了便宜才得以考進來的學生”,也可以因為各種沒有根據的流言變成“有背景的紅幾代”,而這些背后議論我的人,分明對我的過去沒有半點了解,卻總是言之鑿鑿,一副確有其事又神秘兮兮的樣子。

  有時候,我也會自嘲地想,倘若我真有他們說的那麼大個背景,又怎的能老老實實挨著他們的非議,我早召集十個八個公關團隊,模仿那些大牌名人的模樣,給他們挨個送去律師函。

  可惜,我不是。我也只是這座北京城里頂不起眼兒的一個,只夠在有限的范圍內,為一些無聊的人增添些茶余飯后的談資,也許第二天再有哪個學生身上出了條更大的新聞,他們便會忘了我。

  好在,令我心中稍有平衡的就是,在我身上發生的事無獨有偶——紀從云在她們戲劇學校也遇上了。

  那些跟她一起學戲曲的女孩們,許多老早就準備教資考試,打算學好了戲曲出門做培訓課或者學校的音樂老師。

而紀從云心里頭那股氣兒不肯放下去,即便她知道如今流行音樂當道,傳統戲劇生存空間被壓縮得所剩無幾,她還是一門心思想奔著舞臺去。

  她跟我說,唱了小半輩子,就為一朝登臺驚艷四座,豈能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

  我理解,但她的同學不理解。

  她們說,紀從云要不是家里頭有底子,身后有背景,怎麼敢做那種春秋大夢,還說,什麼京劇復興、戲曲理想那都是留給有錢、有家底的人去做的閑事,普通人混一口飯吃都難,果然這皇城根兒底下出來的孩子就是敢想。

  甭管前頭怎麼說,后面說我們的話總是如出一轍,好像出生在北京、在部隊院里,就已經是我們人生最大的光輝點。

  沒有人在意她唱了多久的戲、經歷了多少非議、生活在患絕癥父母門下頂著多大的壓力,就為了一口吊在嗓子眼里的氣,就為了一句“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云”,為了一句“耀旌旗燦爛,也那云霞碧”。

  當我與紀從云聊起來的時候,她總說,算了,有得必有失。

  “你當它是家鄉,有人當它是夢寐以求的遠方,所以談不上什麼嫉不嫉妒,也許這就是人之常情。”紀從云說。

  我聽得似懂非懂,也許明白其中的道理,卻仍舊覺得人們不該對一件非我可決定的事情保持無端的惡意,比如性向、又比如家世、過往……

  春天到來的時候,我的二十歲生日也就到來,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和陳敏同志窩在沙發里,看一部她年輕時候上映的電影,張國榮演的,叫霸王別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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