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柏川懂得太多,成熟得太早,而我……
“我看錯你了,我以為你跟我一樣,想要的是‘一輩子’。”我說,末了,又自嘲地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你也可以喜歡女生,那既然你答應了紀從云,你就該好好待她,是吧?”
我看著顧柏川在我面前緩緩點頭,心臟跟隨著一起沉了下去。
“黎海生,選擇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未來。”顧柏川勾起嘴角,難得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道,“沒有人值得讓你在十七歲的時候丟掉屬于自己的一生,我知道的,沒有我,你可以做得更好。”
第74章 151-154
一切都恢復正常。
學校里關于我和顧柏川的流言消失了,周圍同學過分關注我的有色眼光也消失了;班主任望向我眼神中的擔憂不見了,而陳敏也沒有再提到過任何關于我不同尋常的性取向。
我的日子在家與學校之間兩點一線,沒有逃課、沒有打架更沒有和老師作對,我就像是班里最普通、最不惹眼的學生一樣,聽課、學習,然后按照課表上的安排跟隨校隊訓練。
我現在是校隊的隊長,帶著我們隊一路從六十四所學校的淘汰賽打到半決賽,這樣的成績已經足夠突出,無論我在一個月之后的比賽中打出什麼樣的成績,都已經足夠申請國內不少知名大學的特長生名額。
陳敏臉上多了很多笑意,每天晚上回家變著花樣給我做飯吃,按照她的話說,自己的兒子眼看著就要到十八歲,總算是成熟了、長大了,分得清主次,也終于知道上進了。
我沉默以對。
這樣平靜的生活曾經是我所渴望的,但前提是有顧柏川陪在我身邊。有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追,最后我們一起到達他想要到達的遠方,這是漫長歲月中最令我珍視的東西,而如今的平靜美好只是假象,我白天發呆會想他,在樓道里路過就會下意識搜尋他,甚至于晚上整夜整夜的做夢。
夢不全然是壞的,我夢見了許多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夢見他的笑臉,他的擁抱和他的吻,直到鬧鐘響起的一刻,所有的泡沫都被戳破,只有我一個人躺在床上,聽隔壁鄰居家的嬰兒哭鬧起來。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層可憐可悲的碳酸巖,經歷過暴雨的洗禮而變得摧枯拉朽,外表還算堅挺,而內里早已溶解,隨時具有地面塌陷的危險。
我不知道在這樣的日子里,我還能不能夠有充足的養分支撐一株仙人球的生長,即使它需要的只是一點點……
即便北京的秋天是很短暫的,它仍如約而至。
距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可以明顯感覺到班級中氣氛的變化,原先那些喜歡在教室后方鬧騰的男生越來越少從座位上起身,而那些喜歡結伴上廁所的女生也在走廊里獨來獨往,時常步履匆匆。
而對我來說,即便我維持了努力學習的表面行為,成績仍舊沒有任何提升,班主任對我的評價已經由“但凡你知道學習,你那麼聰明的腦袋怎麼可能考出這點分數”,淪為一聲嘆息。
他可能在想,黎海生這個孩子終究還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學習,是一件太為難他的事情。
而真正的理由我自己最清楚,我無法將心思放在學習上,我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顧柏川,而我睜開眼睛,就開始從四周仔細搜尋他的聲音……我為這樣的自己感到不值得,同樣也感到悲哀。
習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東西,當我習慣了追逐他,就喪失了自我辨析方向的能力,顧柏川總是很對,但在這件事情上他錯得離譜,我離了他,并不能讓我變得更好。
我樂意這樣的行為繼續持續下去,我過得越不堪,他內心的負罪感就會越大,說不準……說不準有一天,他就會回來找我。
我就是這樣卑微地祈求著。
直到……
十月中旬,年級學生自發組織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放松,借此來祭奠高三沒有秋游的日子。
所有參與的人員大概有二、三十人,我和顧柏川、紀從云都在其列——這件事情說來并非我有意的,若我知道他們兩個會一起參加,大概并不會湊上去礙眼,只是萬事通小姐自從之前目睹我在晚自習鬧的那一出之后,以為她說了什麼刺激我的話(實際上也是),因此心懷愧疚,并在之后上學的日子里屢次主動同我聊天,想要樹立起一副知心好“兄弟”的形象。
那會我剛好處于剛被分手的痛苦中,接納一個女孩子跟我談心并不是難事,最重要的是,萬事通小姐告訴我說,她早就猜到了我的性取向。
“不然我怎麼配得上我的外號呢。”她神神秘秘趴在我耳邊,“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跟別人講,你可以把它當作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
人和人之間,一旦有了“秘密”,他們就會自然而然被綁到一起,所以,我理所當然成了萬事通小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