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89-91
牛佰萬大罵一聲“操”,又罵道:“賣屁股的東西,后面那個眼兒說不準連x都兜不住了,你們說,這還能叫男人嗎?公狗都比他活得有尊嚴。”
“倆男的,怎麼弄啊?”有人在下面起哄。
旁邊的人怪笑著沖他比劃:“攪x棍,攪x棍聽說過嗎?”
我握著簽子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怎的,原本應該是散發著食物香氣的烤串忽然變得腥臭難忍,就像是沒有放過血的生肉,深埋在地下三千米,捂爛了又拿出來——招惹一堆惱人的蒼蠅蛆蟲。
韓奈就坐在我身旁,他沒有感受到我的異樣,反而加入到牛佰萬他們討論的隊伍當中:“喲,我剛才刷手機的時候還看見新聞了呢,說美國今天通過了什麼法案,同性戀全境合法了。”
“哈哈哈,那他們就離滅絕不遠了。”底下的人哄笑著。
我聽著那些蒼蠅在腐肉上盤旋得越來越響亮,心中的不快幾乎要沖破胸膛,我感到氣憤又疑惑,憑什麼牛佰萬就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一把自己心愛姑娘的屁股,而我喜歡的人說都沒有說,仍舊要被他們在背后如此嘲笑。
我不稀罕外國可以結婚,因為我本來也不對婚姻抱有任何期待,一本可以隨意丟棄的證件,最后還抵不過寥寥幾筆“離婚協議書”。
但我仍舊相信“愛情”,我仍舊覺得那是可以令人“要生要死”的東西。
于是,我“嘭”的一聲將玻璃汽水瓶砸到用來做遮擋的大理石上,清脆響亮,那飛濺的玻璃渣劃破了我的手,不單是我們桌的人,整個餐廳都向我看過來。
我對著牛佰萬露出笑臉,盯著他懵逼的臉,笑出了聲音:“不好意思,手滑了。”我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向外走去。沒有人攔我,他們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中,似乎怎麼也想不通我怎麼能一次性砸碎那麼厚的汽水瓶——要知道那可是在大籃筐里運輸都摔不爛的。
夜色是濃稠的,我聽見韓奈追上來的腳步聲,沒來得及回頭,就已經扶著墻壁對著行道樹的樹坑大吐特吐。
于是,那天當陳敏特意從海上趕回家里,想要給自己兒子一個驚喜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個渾身酒味和臭味的黎海生。
我見到她的一瞬間,恍惚間以為是在做夢,又害怕她打我,瑟縮著往后躲了一下,陳敏揚起的巴掌最后也沒落下來,她扔掉了手中的行李,翻箱倒柜從屋子里找出自己的證件,然后走出了家門。
我在她同我擦身而過的瞬間,忽然看到了她耳邊一根銀白的頭發,隨后在她摔門的巨響中,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我總是擅長把所有事都搞砸。
我撐著最后的力氣換上衣服,將自己扔到床上,“大”字型攤開四肢,平靜地看著純白的天花板,看它在我的視野中逐漸模糊,直到一切陷入黑暗。
不知道為什麼,我那天夢見了很小的時候,陳敏和許蕓阿姨帶著小小的我和小小的顧柏川,一起走在布滿銀杏葉的道路上,我一腳踩空,拽著顧柏川一起跌入成堆的金黃色落葉中,陳敏在我身后笑個不停,揚起漫天的落葉灑到我們倆身上,許蕓阿姨在后面溫柔地笑,用手中的老式數碼相機對準我們拍下照片。
夢里,顧柏川拈起金黃的落葉,將它們塞入我的前襟。
他越塞越多,越塞越多,我的胸口和后背全部都被葉子擠壓,原本柔軟的葉片也變成粗糙的石片,磨得我生疼,我尖叫出聲,驀地醒來。
慌張地將臺燈打開,我翻身下床,穿著睡衣睡褲就翻到窗外的平臺上——自從長大之后,我使用這條“秘密通道”的次數變少了,但今晚不知道為什麼就如此迫切希望見上顧柏川一面。
我本以為他已經熟睡,只想在窗外站一會就走,卻沒想到他屋子里的燈還亮著,而我出現在他窗口的一瞬間,剛好對上他詫異的眼神。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仿佛精神病一樣,凌晨兩點不睡覺,坐在他的房間里,翻閱各種書籍和資料,我迫切想要知道那個所謂偉大的達爾文,究竟有沒有在他的“進化論”中將同性戀闡述為一種妖怪——看一眼就會反胃、只配拿來當笑柄的妖怪。
顧柏川攔不住我,只能加入其中。
當然,我沖動做出的這些事情并不能有什麼科學的結果,更不可能用一晚上的時間研究出人類幾百上千年都沒研究出來的答案。
終于,在我準備踩著桌子夠他柜子上最頂端落了灰的書時,顧柏川忍不住將我抓了下來,他的手握在我的腕上,驚道:“黎海生,你怎麼這麼燙?”
“啊?”我確實覺得有些迷糊,可我將其歸為大腦的困頓,我仍在糾結那些困惑著我的問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鼻腔里噴灑出的氣息過高。
顧柏川的手搭在我的額頭上,拿開,又匆忙出了房間。
我在他后面追問:“你去哪?”
“拿體溫計和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