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章凡這麼跟你們說的嗎?”我沒理會她,直視著年級主任又問了一遍。
這回輪到她答“是”。
我勃然大怒,從椅子上站起,破口大罵:“他他媽怎麼這麼不要臉!”
“黎海生!”周允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在我后背上一下一下拍,“有什麼事你跟老師說,別發脾氣。”
我抬起頭,直視著周允的眼睛,她那雙如秋水般溫柔的眼睛跟許蕓阿姨如此相似,以至于我在某一瞬間恍惚起來,我愣了一會神,對她道:“我跟你說。”言下之意就是并不想讓其他老師聽去了。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我倒現在也沒想明白,這事情怎麼就會發生在我一個大男生身上,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我與眾不同的性取向,這才讓章凡有了什麼“gay達”之類對我的誤會。
我不清楚,只覺得很混亂,所以不想再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了。
周允送走了剩下的兩個老師,只留我們兩個。
我窩在軟椅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或許我確實對所有性格溫柔的女人提不起什麼銳氣,不管是已經過世的許蕓阿姨,又或許是現在的周允,都能讓我輕而易舉放下防備。我拿起一次性水杯,抿了一口,這才將事情原原本本同周允講出來。
其實我本來不打算將章凡的事情說出去,一來他也并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二來我實在覺得這件事不太光彩……我心虛。
周允在聽完之后沉默了很久,以至于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并不相信我,直到她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跟我說,她知道了,她會負責跟學校溝通這件事。
我點了點頭,并沒有拿她說的當真——那時候我覺得她能相信不是我惡意跟章凡動的手已經很不錯,卻完全沒想到,之后章凡確確實實是從學校消失了,那個新的女體育老師接手了校隊所有的工作,而我也再沒聽過關于章凡的事情。
當然,這都是后話。
那天我從辦公室的里屋出來,天色又已經暗下去,推開門的一瞬間,剛好撞上顧柏川的目光,他正坐在靠內側的一張椅子上,抬眼看著我。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和周允在里面的談話、聽到了多少,我們兩個只是這樣遙遙望著。
周允并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那些事情,她只是招呼我快點回家。
直到我和顧柏川走到校門外面,他才忽然將我拉到了天橋下,皺著眉道:“你是因為章凡的事情,所以那天才……”
“不是。”我不等他說完,提前打斷。
我盯著自己的腳面,緩緩開口:“不是因為章凡,我想這麼對你很久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會一直喜歡一段時間,你最好做好準備。”
第40章 86-87
顧柏川的生日在冬天,北方的闊葉樹全部落完葉之后。
我從幾條街外的鮮花店里,買到了云南空運過來的玫瑰花,我買了一大捧回家,卻只折了一支最好看的帶去學校,早晨六點五十,學校的走廊里空無一人,我將鮮紅的玫瑰插在他柜子用來上鎖的鐵環里,隨后趴在桌子上補眠。
隨著時間流逝,我在蒙眬中聽到教室里人聲漸大,早讀即將開始,顧柏川姍姍來遲,班里最能咋呼的女孩喊著他的名字,大聲告訴他,有人在他的柜子上插了花。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女孩們嘰嘰喳喳討論著,“離情人節還早著呢,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送花呢。”
有好事的男孩怪笑著喊:“是不是送錯了!誰會給大老爺們兒送花啊,要我說,與其送我花,還不如送我個新鍵盤!”
“噫,那也得有人要給你送啊。”旁邊的同學拆穿他。
他們哄笑起來,聲音大得我睡不著,干脆從座位上爬起來,混在人群后面去看樓道里的顧柏川——他的手里正抓著那支花,愣怔出神。
花莖被我修剪過,短而光滑,花瓣也被我撒過水,嬌嫩新鮮……但是沒有人會大張旗鼓給男生送花,花朵都是女孩子的東西,尤其是浪漫的玫瑰,似乎與生俱來就烙印著女性氣質。
我知道。
這更像是一場惡作劇,或者故意來羞辱他的事情。
顧柏川盯了那朵花一會,轉身將它扔進了垃圾桶,周圍調笑他的聲音更大了,我也跟著他們一起笑。
顧柏川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我的臉上,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洞悉一切,他與我擦肩而過,用僅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黎海生,你真幼稚。
我笑得更大聲,露出兩排白牙。
我是故意的,因為幾個星期前的“告白”實在算不上成功:我明明已經跟他解釋過,我不是因為章凡的行為,才有了后續的舉動,但是顧柏川堅持不信,并且像個大人一樣教訓我。
他說,男性青春期體內雄性激素分泌旺盛,欲、望強烈,恨不得只要是個洞就能試試。
“黎海生,你不要把我當成女孩,再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中考,不要不當回事。
”
我恨他將我比喻成發了情的動物,否定我在此之前為這段感情所做的一切糾結,更恨他用那種大人的語氣跟我說話,輕描淡寫,好像我內心激蕩的情緒都只是他眼中的過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