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小倒是有一點好處,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至少我是這樣的。
既然和顧柏川在一起的時間少了,我就開始認識新的伙伴。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男生”和“女生”開始各自抱團,大課間休息,女孩子就會自然而然圍在一起跳皮筋,而男孩則會聚在一起玩丟沙包之類帶點競技的游戲,其實我對丟沙包不是很感興趣,但為了合群不得不參與進來。
我和韓奈就是這個時候熟起來的。
他是學校田徑隊的成員,個頭雖然不算高,但是臂展長又有力,扔起沙包來砸人特別準、特別疼;我的運動細胞也不差,靈活,彈跳力尤為突出,躲沙包能力一流。
韓奈砸人十拿九穩,唯獨碰到我就功力減半,我在中間跳躍躲避,猶如游魚,韓奈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逼急了就罵對面和他配合的人:“廢物!我都沒讓你扔他,你把沙包快點丟回來行嗎?!每次都接不到,真他媽廢物!”
對面跟他打配合的男生被罵得狗血噴頭,卻礙于韓奈的威壓不敢吱聲,我在中間笑得一臉欠抽:“怎麼樣啊,韓奈!我再給你十個回合,砸不到你今天請我吃干脆面吧!”
“用不著!”韓奈梗著脖子,手里攢著沙包掄得起勁。
遠處跳皮筋的女生們聽到這邊的動靜,也圍了過來看熱鬧,我是人來瘋,一見旁邊那麼多女孩子盯著我,那心氣兒一下就長起來,抬了抬下巴四周環顧……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楊辰也站在邊上。
老冤家在旁邊看著呢,這還了得!
我打定主意決不能在這次“戰役”中丟面兒,望著韓奈,分外挑釁地勾了勾手指,韓奈氣結,丟出來的沙包一次比一次用力,沙包在飛速竄過,劃破空氣帶著“咻咻”聲。
第一次空了,第二次空了,第三次……
眼看著就要勝利,旁邊的女生們發出歡呼的聲音——韓奈在班里作威作福已經,經常招貓逗狗,尤其喜歡捉弄女生,如今能看到他吃癟簡直爽快至極!
這還是我頭一回被女孩子們這樣吹捧,那種感覺就跟全世界鮮花都堆到我面前,香味竄進鼻子弄得我暈頭轉向,一時間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就連顧柏川正趴在教室窗戶邊下望都沒發現。
“最后一個包了!”
韓奈咬著牙,不知道是在和誰較勁。
那沙包是沖著我肚子的高度來的,我在它襲來的時候,雙手猛地往下一按!
肚子上的疼痛襲來,如果能有透視鏡,我保證會看見我的胃袋都被打得晃了一晃,我悶哼一聲,坐倒在地上,雙手卻死死握住沙包……我贏了,不但贏了,還成功接住了一個沙包!
那天操場上方的天空都是那樣藍,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夸贊我,我沒有去看她們當中任何一個,只是仰面躺在綠色草皮上,一只胳膊指向天,伸出一根食指,笑得很大聲。
“韓奈!”我喊他,“你記得請我吃干脆面啊!”
韓奈似乎沒料到這樣的結果,他吭哧吭哧跑過來,忽然伸手撩起我的上衣下擺,被沙包砸中的地方在十幾秒內就紅腫起來,想必今晚肯定會變成烏青。
我嗷了一嗓子,迅速側翻捂住肚子:“你干什麼!”
他沒想到我反應這麼大,撓了撓頭:“都是男生有什麼看不得的!行,不就是請你吃干脆面嗎,我請了!放學跟我走。”
那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我被韓奈拉走了。
原本我是要去找顧柏川的,可他被老師喊走一時半會回不來,韓奈又在旁邊催得急,我就只能在顧柏川桌上留了張字條,先行離開。
韓奈這人雖然脾氣大,又有點野蠻樣,但說話是算話的,他一口氣買了四包干脆面全都丟到我懷里,兩眼往上一翻,抱著臂,一臉傲氣道:“這些夠了沒?”
“夠了。”我露出得逞的壞笑,心思卻不在零食上,腦子里琢磨的都是顧柏川到底有沒有看見字條,會不會跟我生氣。
但是韓奈不知道我心里怎麼想,拽著我就走,力氣很大,仿佛我是他手里一個人形沙包。
顧柏川對于我的“不辭而別”什麼都沒有說。
我舉著自制潛望鏡,扒在窗戶外頭的平臺上,偷偷觀望著顧柏川的房間,他靠在床上一如既往看著他的紀錄片,那里頭在播放關于南極的事,什麼帝企鵝捕食,什麼孵蛋云云,皆是些無關緊要的玩意兒。
顧柏川懷里抱著一罐齁甜的焦糖餅干,拈起往嘴里送,目光落在那塊液晶屏上,似乎一點也不生我的氣,我在墻的那端卻反而忿恨起來,隨即又覺得失落。
這人就是塊捂不熱的鐵,我須得費盡心思才能讓他向我這里看上一眼,可多晾一會,那鐵塊還是會涼……顧柏川就是這麼個人!
我回屋咬著筆桿子,在心里發誓:這次是絕不要主動示好的,假如顧柏川一直不理我,那我就一直不理他好了!我要讓他知道,我黎海生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第二天,我沒等他喊我,主動早起上學,連班車都沒坐,直接走了二十分鐘的路沖進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