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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倒灌》第3章

  顧柏川的父親是個頂嚴肅的男人,大可以將幾乎所有形容“爺們”的詞匯都放在他身上,高大、健碩、筆挺,除此以外還有他永遠不茍言笑的表情,和不容置疑的執行力。

  他就像是電視劇里那樣傳統的大家長,而顧家從來都是他的一言堂。

  我常常好奇,這樣一個男人究竟是有什麼樣的本領,才能夠將許蕓阿姨那樣知性溫柔的女性娶進家門,而許蕓阿姨又是過著什麼樣“伴君如伴虎”的苦日子。不過,許蕓阿姨在世的時候,那個男人確實還知道收斂自己的脾氣,或許正所謂水以柔克剛,再強硬的男人面對愛人也總有體貼的一面。

  但顧柏川說,他們并不相愛。

  我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大為驚奇:“不相愛怎麼會結婚?”況且,在我多年趴墻角的經驗中,也鮮少從房間聽到隔壁夫妻的吵架聲。

  不像我爸媽,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大鬧一晚上。

  我以為是許蕓阿姨的性格不及我媽來得暴躁,但顧柏川卻說是因為他們根本不相愛。

  “不相愛的人也能結婚,相愛的人也不一定能結婚。”顧柏川托著腮幫子,一邊翻著手里的畫報,一邊說著頗具哲理的話。

  我聽得云里霧里,抓了一把松子仁塞進嘴巴里,心想著顧柏川還真是愛裝成熟,如果是我的話,這輩子如果不能和相愛的人結婚,那還不如一起死了算。

  你看暑假檔里循環播放的《還珠格格》,那里頭紫薇和爾康為了一個“愛”字聲嘶力竭、要死要活……我一直覺得那個才叫偉大的愛情,值得被歌頌、被寫進詩句、被刻入靈魂、被帶入墳墓的東西。

  但顧柏川不看暑假檔,他愛看的還是那些什麼洋流啊什麼魚啊什麼動物,反正我看不懂,唯一吸引我關注的只有播音員字正腔圓念出的兩個字——發、情。

  白狐的發、情期在3月,北極熊的發、情期也在3月,在顧柏川看的那些紀錄片里,大部分動物的發、情期都在春天。我深刻領悟到這一點,因為那年春天樓下的野貓叫春叫得過于嘹亮、嬌媚,嚴重影響了我的睡眠。

  這很神奇,就好像是萬物在遵循宇宙的規則,按照恒星散發熱量的時間表燃燒完自己的生命。顧柏川說這個叫“延續”,可我卻分明見那些貓兒焦躁難耐,在每個春夜里叫得痛苦,而這樣的“延續”好似只是對痛苦的屈從,并非出自本意。

  與我而言,我寧愿一個人被折磨直至死亡,也不愿意遵循所謂自然規律玩那些亙古不變的老把戲——“性”是應該要建立在“愛”之上的,要有所謂“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要有“今晚的月色好美”,要有“山盟海誓”,要有“海枯石爛”……要有以上種種之后才能交融。

  這是人,這是人作為高等動物對自然法則的無聲反抗,我要做那個為了信仰對抗一切的斗士,而不是蒙起頭來歸順的懦夫。

  不然還不如一起死去。

  陳敏不喜歡我老把“死”字掛在嘴邊,但是我就覺得那種要麼生要麼死的決絕相當酷。

  總之,這就是我童年中對“性”事的短暫一瞥,試圖通過觀摩動物來窺伺復雜的人類社會,所以我真的無法理解顧柏川的父親,我不明白他怎麼能跟一個不愛的人朝夕相處那麼久,甚至還有了一個孩子。

  顧柏川和他的父親向來不親,在收到奧運會門票的當晚,我趴在自己的窗沿,聽著隔壁傳來的動靜。

  顧嚴對于顧柏川提出要跟我一起去的事情并無異議,只是吩咐說兩個小孩子在外頭要多注意安全,又說當天會叫司機送我們過去,讓我們早點回家,不要耽誤人家司機的休息時間。

  顧柏川一一應了。

  我本以為事情就要這樣結束,可就在顧嚴準備出屋的時候,顧柏川忽然叫住了他,說:“您最近回來得很晚。”

  “有工作。”顧嚴的語氣聽起來很是不耐煩。

  我知道有些大人向來不喜歡別人挑戰他的權威,尤其是小孩,小輩就應該有小輩的樣子,應該學會緘默和乖順,哪怕是在發現事情有異的情況下,也要學會遵循成人世界的章程,不該管的事情少管。

  但我也知道,顧柏川向來不吃這一套。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他出聲:“是嗎,但不管怎麼樣,我媽剛走,您多少應該早點回……”

  “顧柏川。”那頭的男人叫了他的名字,語氣不善。

  我急忙從自己的抽屜里將我的“潛望鏡”拿出來,這是我們在科學課上學做的手工,自從發現這個東西可以讓我從這里看到隔壁之后,我就仔細研究了一上午把它加長,直到通過它可以觀察到顧柏川房間里的一角。

  我把房門反鎖,挑著那根自制“潛望鏡”躍出窗外,穩穩蹲在平臺上,整套動作輕巧而隱蔽——這已經是被我熟練掌握的技能了。

  人物的影像在我制作粗糙的潛望鏡里略顯模糊,顧柏川背對著窗,而從我的角度可以隱約看見顧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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