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會兒,他突然問,“你跟許詹離婚了?”
夏余差點被煙嗆住,咳嗽了好幾聲,但是抬頭看見蔣緹那張云淡風輕的臉,又冷靜下來,“嗯”了一聲。
“是離了,”夏余心平氣和,反問他,“我哥跟你說的嗎?”
“嗯。”蔣緹睫毛眨了眨,“夏津前陣子找我倒苦水,說你不省心,非要離婚還要跟陸昭在一起,喝了大半夜的酒還賴在我家發瘋,后來被你嫂子接走了。”
夏余露出尷尬的神色。
他真是給他哥添了太多麻煩。
蔣緹又道,“我也沒想到你會跟許詹離婚,又跟陸昭在一起,我以為你們感情很好。”
他這話的語氣很古怪,一眨不眨地看著夏余。
夏余撓了撓臉。
“感情好也不代表是真愛,”他跟蔣緹關系一直很好,比跟一些旁系的親戚還親近一點,所以他說得很坦誠,“我跟許詹很適合當朋友,但家人,但愛情始終差了那麼一點,我們當不了愛人,不如放手。”
他說到這兒又想起自己曾經的猜測,他一直懷疑蔣緹喜歡許詹。
他不由自主地盯著蔣緹,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點端倪。
但蔣緹卻面無表情,一雙眼睛如幽暗無波的古井,看不出波瀾。
夏余有點泄氣,但想到許詹最近郁郁寡歡的樣子,又有點蠢蠢欲動。
舊愛忘不掉,那一定是新歡不夠好,蔣緹英俊又靠譜,就算嘴毒一點,那也甩秦深八條街。
他沒忍住,問蔣緹,“我能問你件事嗎?”
蔣緹從夏余放在欄桿上的煙盒里抽了一根,拿過打火機,點燃,放在了唇邊。
“你問。”
夏余很少見蔣緹抽煙,在若有若無的煙霧里,蔣緹眼睫微垂,落拓又憂郁,也難怪每次看畫展都有小姑娘沖著他的臉過來。
夏余說,“問了你可別生氣,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嗯。”
“你是不是喜歡許詹啊,”夏余小心翼翼覷著蔣緹的神色,“我總覺得你對他好像挺在意的,以前每次許詹來找我,你也在場,你都跟平常不太一樣。”
蔣緹愣住了。
就算他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覺得夏余這個問題過于匪夷所思。
可夏余看他的眼神十分真誠,一本正經地等著他回答。
蔣緹大笑起來,笑得幾乎不能自控,“我喜歡許詹?”
夏余被這反應弄懵了。
蔣緹笑得幾乎停不下來,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他望著夏余,清朗的月色下,夏余年輕的臉如此漂亮,又如此愚鈍。
“我怎麼會喜歡許詹?”他笑夠了,雙肘支撐在陽臺上,聲音有點啞,“真是笑話。”
“啊?”夏余大失所望,但他又下意識問道,“那你喜歡誰啊?”
喜歡誰。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蔣緹的手指間夾著煙,那煙頭熱度滾燙,似乎下一秒就要灼傷手指。
他側頭看著夏余,微微瞇著眼睛,有那麼一秒,他很想說出答案,嚇唬夏余一下,看夏余驚慌失措的表情。
但最終他沒這麼做。
他笑了笑,“我誰也不喜歡,準備孤獨終老。”
夏余更失望了,他靠回了欄桿,懨懨道,“沒勁。”
不過想想蔣緹也三十了,總這麼單著怪凄慘的,他又好心道,“那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啊?”
蔣緹哼笑了一聲,“用不著,我就準備單著。”
在此刻,他還不知道,在未來的某天,夏余人生的重要場合上,他會陰差陽錯地遇見命中某個人。
他把煙放在了唇邊,深深呼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還是苦澀,像這陰雨綿綿的天氣。
他問夏余,“你呢,就認定陸昭了嗎?”
夏余一愣。
但他跟蔣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猶豫地咬了下嘴唇,坦誠道,“也不是認定……但我除了他,好像愛不了別人。”
蔣緹想,真是個絕佳的回答,比一句“我愛他”更為感人。
夏余搓了搓手臂,終于覺得有點冷,他跺了跺腳,“我先回屋去了,你也早點進來,別凍著了。”
“嗯。”
蔣緹看著夏余推開陽臺的玻璃門,逐漸走遠,走入了熱鬧繁華的舞會內場,他天生是焦點所在,笑盈盈地招人喜愛,走到哪兒都有人打招呼。
可這樣的人,最終不屬于許詹,也不屬于他。
蔣緹閉了閉眼,身體微微往后仰,細密的雨絲從屋檐下飄進來,蛛絲一樣黏在他的眼睫上。
真討厭下雨天。 。
夏余跟許詹在聚會上沒待太晚,因為陸昭來接他了,車停在停車場等他。
他跟許詹一起出去,穿過酒店曲折的回廊,許詹問他,“你有告訴陸昭,我跟你一直是假結婚嗎?”
夏余被問得一愣。
他搖了搖頭,“還沒有。”
“那你要告訴他嗎?”
夏余被問住了。
其實他最近不太想起這個問題,剛和許詹離婚的時候他想過,可話到嘴邊又似乎說不出口,出于一點固執的自尊心,他不是很想告訴陸昭。
他說,“我想過,但覺得很難開口,我要怎麼說,你看我多愛你,三年里我其實從沒有忘記過你,連上一段婚姻都是假的。”他苦笑了一下,“聽著也太可憐了吧。”
許詹也能明白這種心理。
但是走過回廊,走上臺階,他又低聲道,“但我覺得……告訴他也沒什麼關系。”
他站住腳,看著夏余,“你們這三年從來沒有彼此以外的人,經歷了這麼多,誘惑也不少,可你們最愛的還是彼此,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