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過來了?”陸昭冷冷地看著他,并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他那時候才十九,第一次喜歡的人就是陸昭,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討人喜歡,只能實話實說,“我想見你,看到你生病了,所以來陪陪你。”
他還是帶了一點希冀的,很乖地對著陸昭說,“我不會吵你的。”
但是陸昭很快粉碎了他的愿望。
“不需要,你快點回去,”陸昭看著他,“你跟在我身邊只會添麻煩,我是來出差的,又不是度假的,同學和老師見到你很麻煩,不好解釋。” 。
夏余輕輕嘆了口氣,很麻煩,這好像是他跟陸昭在一起三年,得到過最多的話。
其實能有多麻煩呢,根本不需要解釋,說是朋友的弟弟就好了。
是他存在的本身,讓陸昭覺得厭倦。
陸昭低頭看他,因為生病臉色有些蒼白,卻還這樣高大,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充滿了壓迫感,陸昭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只有淡淡的不耐和輕視。
如果是現在,夏余想,他一定不會這樣去招人煩,不會自作主張去給對方添麻煩。
但當時的他太蠢了,以為陸昭放任他靠近,會跟他上床,就能代表陸昭情感的松動。
可是到頭來,上床根本代表不了什麼,就像他現在對陸昭一樣。 。
喝完牛奶,夏余就去洗澡了,洗澡出來,他發現他的手機上有未接來電,是陸昭的。
他沒有撥回去的打算,但是下一秒,手機又震動了起來,陸昭的名字閃爍在屏幕上。
夏余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喂。”
“是我。”
“我知道,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陸昭被問得一怔,夏余的聲音聽起來很客氣,像離得很遠。
“沒什麼,只是想看看你在哪里。”
夏余靠在床頭,“能在哪里,我當然是在家里。”
“你爸媽那兒?”
“嗯,我哥今天也回來,還帶了我侄女,也算是家庭聚會。”
陸昭心頭被輕微地刺了一下,他明知不對,卻還想問,“那許詹也去了嗎?”
“沒有,他今天有事沒來,”夏余打了個哈欠,“但我爸媽一直在問他,地位快比我高了。”
陸昭聽得更沉默了。
他坐在辦公室里,看著窗外,他剛開完會,屋子里現在靜悄悄的,反襯得他落在窗戶上的倒影格外寂寥。
他又忍不住要問起許詹,知道這個人不在夏余身邊,心頭便忍不住松快了一兩秒,但很快夏余就讓他知道,不管許詹出不出現,他始終是夏家的一份子。
這讓陸昭從骨子里生出嫉妒。
他轉移了話題,“我回來以后還沒去你家拜訪過,應該找個時間去一下。”
夏余聽得一愣,隨即頗為不可思議地反問,“你傻了啊,你覺得我們家會歡迎你嗎?”
當然,礙于面子,他爸媽也不能把陸昭趕上去,但他哥說不定先一拳揍上去了。
“陸昭,人還是要有點自知之明。”夏余語重心長。 。
陸昭當然也知道自己在夏家心里的形象。
但他說,“總是會碰面的,應酬往來,生意場上避免不了的。”
這倒也是。
夏余翻了個白眼,現在陸昭都在川市常駐了,誰家舉辦晚會啊請客的,總會撞上。
“反正你別來我家。”
陸昭也沒反駁,只是過了一會兒,他又低聲道,“我以前還經常跟你哥去你家,第一次拜訪的時候,你在桂花樹底下拍照。”
夏余回想了下,還真是。
他在圖書館里見過陸昭,正愁怎麼接近陸昭,他哥就把人帶回家了。
彼時他在桂花樹下拍小螞蟻搬家,一看就不務正業,而等他玩夠了,一回頭,卻見他朝思暮想的人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嚇了一跳,相機都差點扔出去,是陸昭輕輕一托,幫他接住了,又送回了他手里。
“你就是夏余嗎,”陸昭笑著問,“我好像見過你。” 。
夏余聽見陸昭在電話里說,“你當時穿了一件墨綠色的針織衫,頭上還頂著落葉,看起來傻乎乎的。”
“是嗎?”
夏余自己倒不記得他那天穿的什麼衣服了,他只記得自己抱著相機,呆住了一樣看著陸昭。
現在想想,陸昭最開始出現在他的世界里,每一幀都格外美好。
不管是圖書館,還是在他家的花園。
優秀又內斂的鄰家哥哥,有著與生俱來的疏離感,但他笑起來的時候,卻又好像深情款款,不動聲色傳遞出一股專注,讓人情不自禁覺得自己映在了他的眼底,乃至心上。
他又怎麼會不淪陷呢?
夏余笑了一聲,“我那時候確實太傻了。要是聰明點,就跟你保持距離,不要自不量力,也不會有后面這麼多事情了。”
陸昭嘴角剛浮起的笑意僵住了。 。
夏余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你沒什麼事了吧,沒有就掛了,我要睡了,別吵我了。”
陸昭問,“你這周末有空嗎,我收到一個陶藝展的邀請,你可能會喜歡,要一起去看嗎?”
夏余意興闌珊。
他其實已經沒有這麼想見陸昭了,回家一趟,面對家里人的關心,聽他哥哥左一個叮囑右一個讓他清醒,他對陸昭的厭倦又從骨子里浮現了上來。
陸昭對他,就像一朵帶著毒的花,又像一條艷麗詭譎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