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衛重霄拿上手機錢包跟在他身后,回身關上了門,沒理他。
“坐車最少四十分鐘,看你不暈車暈到吐。”
“我暈車?”衛重霄睜大眼睛匪夷所思,“你告訴我,我要是暈車,我怎麼考上航校的?”
“是是是,你刀槍不入小金剛,虎背熊腰人魚線,你最厲害。”
凌潭輕車熟路地到了汽車站,登上一趟長途汽車,一路吱吱呀呀。離開了通遠最繁華的市區,柏油馬路變成了土路,四周的景觀也由高樓大廈變成六層筒子樓,一股鄉下土味撲面而來。
最后汽車顛顛簸簸地到了一片山區,停在了山腳下。衛重霄青白著臉下車。
凌潭說的沒錯,雖然他的確不暈車吧,但是四十多分鐘的車程,坐在硬邦邦的座位上,也有夠難受的。
凌潭自顧自地順著小道往山上走,衛重霄跟在他后面,走了約摸十分鐘,終于眼前一片開闊。
——那是一個墓園。
“你在這等我吧。”
凌潭在看門大爺處拿了個小水桶和一束花,只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
今年他來掃墓的來的特別頻繁,也許是這一陣子事情格外的多。他來到墓碑前,用布擦著碑上因下雨而留下的污泥。
他把父母葬在了一起,而他的兄長也安息在這個墓園內,每次來到這里,他都會有一種一家人團聚的感覺。
“我差點就去見你們了,知道嗎?”凌潭一邊細細地擦拭著墓碑,一邊小聲說道。
“當時本來有一個念頭就在我腦子里,我想要不然就這樣去和你們重逢得了。”
“但是我轉念一想,我如果就這麼見你們去了,那二百多個乘客又做錯了什麼?乘務組的姑娘們又做錯了什麼?他...又做錯了什麼?要陪我一起去死呢。
”
“他們都叫我Captain Angel,嘿,還天使呢,你說要是我就這麼把他們一起帶上天堂了,來日相見,我怎麼跟他們交代?再說了,我罪孽深重,保不齊就自己下地獄呆著去了。”
他把布輕輕放在一邊,用手指摩挲著刻在碑上的文字:“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沒有錯。”
——可我又做錯了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你們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
衛重霄靜靜走到他身后,不過剛剛站定,就聽見了這麼一句話。他本來想叫那人,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又收回去了。
他沉默著,似乎可以感同身受那人的痛苦。
“但是,”凌潭感受到從身后傳來的腳步聲,話鋒一轉,把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憋了回去,“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跟你們訴苦的。”
衛重霄一抬頭。
“我是來跟你們嘚瑟的。”
“......”
衛重霄覺得自己心里那點心疼已經被打了個包自動退出群聊了。
“媽,你說你那時那麼不相信我,我不還是飛了嗎?問問現在舉國上下還有誰不認識你兒子的大名?你去問問,你再問問我哥,他能行嗎??”
衛重霄扶額,無奈地嘆了口氣。
“算了。就是想告訴你們,我做到了。”
“從十歲開始就堅持的夢想,還有我夢寐以求的那份責任,我扛起來了。”
“好想你們能看到啊。”
“走了,下次我再來看你們,”凌潭把花放在墓碑前,“在下去找你們之前,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回身要走,正好撞在了一個人身上。那人被撞了也不吭聲,一把薅過他的脖子,把他硬生生又轉了回去。
“哎...”
衛重霄筆直地站在他身旁,因為下午要去開會,所以他倆都直接穿上了制服。
這麼一看,這男人比他稍稍高了一點,修身款的襯衫更襯出他身姿挺拔,活脫脫事業型男人的樣子。
“伯父伯母好,”他無比認真地說道,“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好他。”
一縷陽光照在旁邊人的臉上,愈發顯得眉目深邃。
凌潭愣愣地看著他的側臉,突然心跳就漏了一拍。仿佛回到了最初動心時,他坐在駕駛艙里,陽光灑在那人身上,一切都如同畫一般美好。
...單身小半輩子不解風情的惡魔機長,說起這些話來,真挺要人命的。
“你...跟過來干什麼?”
衛重霄沒理他,把自己手中的那束花也放在墓碑前,心里翻騰起復雜的情緒。
“你走嗎?”他問道。
凌潭又一愣:“走。”
他們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林子里安靜得能聽見鳥鳴清脆,似乎還有小溪在潺潺流水。
良久,凌潭問道:“下午幾點過去?”
“一點。不著急,現在才十點多。咱們在這走走?”
凌潭瞥他一眼:“一個小破山頭,你有什麼好欣賞的?”
“我看這里景色不錯。”
凌潭無語,跟上他的腳步穿梭在林間。撥開擋道的樹枝,耳邊傳來樹葉的簌簌聲,他側頭一看,一只小松鼠正從樹干間跑過。
他低下頭,感覺到身邊某人的目光。
好像他在等自己說什麼一樣。
“我...”
第一次開口講述自己的故事,他竟有點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爸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走了,車禍。從小沒爹。”他突然開口道,聲音很小。
衛重霄定定地看著他,目光炯炯。
“我媽一個人把我和我哥帶大。我小時候呢,身體不好,老生病,她...就有點偏心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