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重霄把手機遞給凌潭,要他看上面的評論。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凌潭臉上,照的那張臉更加蒼白。他往下滑了滑評論,皺眉道:“這都快把咱吹成神了吧?我可當不起。”
“當不當得起在你自己,你做到了。”
凌潭一愣,自嘲般地搖搖頭:“我自己什麼德行,我還是知道的。”
衛重霄看著他,沒說話。
他其實一直有點擔心凌潭,他的情緒總是忽高忽低的,這一行啟程前他們剛吵過架,現在又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怕凌潭一時轉圜不過來。
“當時...你有在想什麼嗎?”他問道。
“什麼想什麼?”
“我說...”衛重霄的聲音很小,“迫降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凌潭燦爛一笑:“想什麼?想怎麼降啊!我要是說了我想什麼,不就證明我走神了嗎!”
衛重霄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認真道:“好好說話。”
凌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其實有的,但我一直告訴自己什麼都不能想。”
凌潭遲疑了一下,看著衛重霄的眼神,繼續道:“我會想,就在我后身后的客艙中,也許會有七八歲的半大孩子,他們會因為這一次美妙的飛行而堅定自己的理想,說不好二三十年后,他就是民航界的下一屆優秀飛行員。也許還會有歸家的老人或是好久沒回家的年輕人,他們正期盼著與親人團聚。”
”但說真的,你我都不能去想這些。我們的身份是飛行員,正確操縱飛機就是我們的職責。老陳說過,你可以選擇不起飛,但是你不可以選擇不降落。”
因為最后的終點,是飛歸故鄉。
衛重霄看著他這幾天略顯瘦削的側臉,眼中翻騰著萬般情緒。
好像終于扒開了眼前這人苦心經營的華麗外表,看到了靈魂深處的某些東西,那是支持他成功迫降的力量。
“你呢?”凌潭突然問道,“你在想什麼?”
衛重霄嘆了口氣:“說實話,在把操控權交給你的時候,我有點慌。”
凌潭睨他一眼:“怎麼?不相信我?”
“不是。我是在想,我把操縱權交給了你,就等于把責任扣到你身上。如果有了什麼事,你就要負主要責任。我——”
有點不忍。因為我本來應該扛下這一切。
凌潭一時沒接上他的話,隨后頗不在意地擺擺手:“還以為你擔心什麼呢,我降你降都一樣,乖啊,別擔心。”
他這輕佻的語氣又把衛重霄的話給噎回去了。
“睡吧。”良久,他最后說道。
凌潭搖搖頭,靠在床頭發呆。
衛重霄一瞥他:“怎麼?還要我陪著你才能睡了?”
凌潭樂了,拍拍自己的床鋪:“你來啊。”
隨即他瞳孔一縮,想必是沒意料到衛重霄真的敢過來。那個男人坐在了床角,半躺下來,身上還帶著沐浴露的香味,將他擁進了懷里。
“閉眼,快睡。”他催促道。
“我又不是小姑娘...你離這麼近讓我怎麼睡?”
“閉嘴。”
上次你做噩夢的時候在我懷里睡的可香了。
某人就是嘴皮子功夫,不出幾分鐘就安分下來見周公去了。衛重霄嘴角一勾,左手環過他的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捻著他的頭發。
這人發質真好,頭發黑亮黑亮的,和雪白的枕巾對比明顯。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人就在他心里占據了一個不小的位置,并且深深地扎了根。劫后余生的喜悅沖散了所有誤會與嫌隙。
他腦子里還回蕩著凌潭睡著之前低聲告訴他的那句話。
——“其實我還想到了你,我想著,跟你一起死去應該是件很幸福的事兒,只不過現在還是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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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凌潭起床的時候簡直活力滿滿,滿血復活。洗漱完,拿起床頭柜的手機一看,嚯去,剛六點。旁邊床上的Captain Devil還睡的正香。他瞇著眼端詳了一會兒那人規規矩矩的睡姿,靠在床頭刷起了手機。
微博上對這次事件的討論還沒停歇,反而在最初的恐慌褪去之后,人們的關注點轉向了更奇怪的地方。
[剛剛看了新聞圖角落里的機長...你們不覺得這兩位機長都有點小帥嗎....?]
[臥槽,你不說我還沒發現!我一直以為機長得是那種上了年紀,背微微佝僂的..大爺...這簡直是電視劇里走出來的顏值啊!]
[+100000086我覺得更可怕的是倆機長都帥啊啊啊我更喜歡左邊的那個!]
[不啊我覺得右邊低著頭那個更好看,有點憂郁氣息又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但是好帥啊啊啊我愛了!]
凌潭微微勾起嘴角,點開那張圖片,眼前赫然是乘務長向他們報告客艙情況,和衛重霄說話時的情景。當時他站在右邊,還沒從巨大的沖擊中緩過來。
“你看什麼呢笑那麼開心?”突然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凌潭側過頭,看見衛重霄已經醒了,坐在床上,頭發被壓的有些亂糟糟的。
“你要火了。”
凌潭把手機遞給他,那人隨意瞄了幾眼就扔回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鉆進衛生間刷牙洗臉,然后換上制服,站在鏡子前打著領帶,一邊瞄著賴在床上的人:“趕緊換衣服,一會兒去機場,民航局的人要詢問事故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