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血是冷的嗎?凌潭?”他記得他們無止境地爭吵,冷戰后衛重霄最后心灰意冷地這樣問道。
凌潭臉色發白,腦海里無限循環著衛重霄那句沒有溫度的話。
你的血是冷的嗎?
他輕輕地用拇指拂過照片上的那張面容,眼角有些略微的潮濕。
我不是。
但愿我不是。
后來幾天,他在機場碰上衛重霄時,衛重霄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尷尬。
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開口。
又這樣磨嘰了幾天,衛重霄與他在準備室撞了個正著。這下他沒法再當沒看見了,只能裝作輕松的樣子問道:“那邊住著很不方便吧?如果你需要的話,來我這邊也不是不可以。”
他說的自然,其實仔細看的話,他的臉上都泛起了一絲紅,一看就是做了很長時間的自我斗爭才下定了決心。
凌潭倒也輕松,仿佛那天顫抖著求衛重霄再給他點時間的人不是他,只笑:“你就這麼跟‘同事’說話的?”
衛重霄一愣,旋即補道:“我只是為了大局考慮,一個機長,天天因為家遠睡不好覺,出了事誰負責?”
凌潭垂下眼:“不勞費心了,我說過以后不會再遲到就一定說到做到。”
衛重霄不意他會拒絕:“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真的謝謝。但你不用擔心我。”說完,凌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像雜糅著萬般情緒,然后轉過身走了。
回到家后,凌潭想了半天,覺得自己住在這里的確不好。
要不然...就去看看房子吧。
“所以你為什麼要拒絕他!啊!!!?”樊盛顧不上自己的形象,痛心疾首地指著他控訴,“多好的一個機會啊!”
他本來得知凌潭要置新房,還挺開心的,專門跑過來幫他一起看房,結果沒想到是這人先拒絕了前男友的同居邀請。
凌潭手里拿著一個介紹戶型的小冊子,自然地忽視掉了他的話。陽光有些刺眼,他瞇著眼睛指著前面那棟居民樓說:“你看這棟樓,我覺得采光就挺好的。”
“......拋開公攤面積,也就六十來平,跟你之前的房比差遠了。”樊盛湊過來看他手中的冊子,說道。
“沒關系...我只是找個住的地方,又不是置一座豪宅,”他在樊盛已經快忘了質問他的問題時,又突然間把話題扯回來了,“我有時候覺得,衛重霄特像一個荔枝。”
“???什麼?”樊盛一臉問號。
凌潭依然沒移開眼神,緩緩地說:“外殼又硬又扎手,但是你剝開來看,其實內里無比柔軟。”
“.......”
“他這人心軟,就是跟我客氣客氣,對他來說這只是一種禮節罷了,我認識他快十年,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凌潭低下頭,輕輕笑了一下,抱怨道,“我都能想到,如果我真搬到他家去了,剛進門他就得給我叨叨‘我的臥室不許進,你的活動范圍在我房間的半徑兩米開外;燃氣費水電費平攤,月租按市場價并且必須按時交,不然走好不送。’”
他愣是把自己逗樂了,哧哧笑了半天。
“......”樊盛無語。
凌潭笑夠了,又補道:“我們都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契機。”
樊盛恨鐵不成鋼地重重嘆了口氣,只能繼續幫他看房。只不過房子看了還沒一個星期,這事就算正式告吹了。說來還是得歸功于凌潭亂花錢的毛病。
凌潭這天下班后,在樓下的小廣場溜達了幾圈,正好看見了正跟一群大媽跳廣場舞的王姨。
要是我媽也能有王姨這心態,估計也不會這麼早就把自己逼到絕境。凌潭想。
他一轉身,正好又看見了在長椅上坐著的劉成禮。
“喲!機長!”劉成禮叫他。
凌潭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一邊問:“陪著你媽啊?”
“可不是嘛。”
“嘶...我怎麼看你精神頭不太好?”凌潭瞅著劉成禮臉上的黑眼圈問道。
“嗨,別提了,”劉成禮嘆道,“還不是我心血來潮干的好事。差不多幾個月之前吧,我有事去了趟北邊兒山區,正好到那個淶南鎮,看見那邊條件真的超級差哎,好多空巢老人就住在特別破的平房里。我回來之后就跟我媳婦兒商量,正好我賺了幾個小錢,就特想給那個鎮捐個養老院。也讓老人們有個能一起活動的地方。”
“這不挺好的嗎?”
劉成禮愁眉苦臉地說道:“可我真的開始籌劃之后,發現這投資太大了,我預算根本不夠。然后我聯系了他們鎮政府,發起了一個共建養老院的項目,就當是公益籌錢了,結果還是不夠。我這一時也貸不出那麼多錢來。”
“差多少?”
“怎麼也還得要十來萬呢,”劉成禮發愁地揉了揉腦袋,“你說我就一時興起,想辦點好事,沒想到這麼難。”
凌潭足足沉吟了五分多鐘,然后一臉認真地湊到劉成禮跟前:“能不能把你的具體計劃給我看看。”
劉成禮掏出一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紙,細細地把這個巨大的工程講給凌潭聽,活活講了快一個小時,連王姨都跳完舞回家去了。
凌潭聽完之后,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只是從兜里掏出錢包,直接抽出一張銀行卡放在劉成禮手里,動作流暢得仿佛像是吃飯時遞出銀行卡結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