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再不信,他這電話都打了。倒像是他這個被甩掉的人上趕著關心加害者的過往一樣。
衛重霄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到底...怎麼回事?”
“我現在愿意說,你愿意聽嗎。”凌潭啃蘋果啃的正歡,似乎一點也沒有將他的問題放在心上。
他這個敷衍的態度真的很讓人搓火,衛重霄咬著牙:“你說過不會再騙我,從現在開始給我說實話,聽好了,我問你答。”
“你當時什麼都沒說就走了,是因為什麼?”
“......”
“我在醫院時,你和樊盛在一起,你們說了什麼?”
“......”
“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
“你——”
“對不起。”
凌潭打斷了他。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了啃那個礙事的蘋果,語氣褪去了不正經。聲線帶了幾分難以察覺的顫抖。
“對不起。”他又重復了一遍。
凌潭沒想到,自己本想保證絕對的坦誠,而那些不堪過往到了嘴邊,到底還是說不出口。
大概衛重霄會以為這是他的又一次欺騙吧,凌潭攥住了自己的頭發,略顯煩躁。
你現在想刨根究底問我以前的事,只是為了填補往日的空白,追回那段不歡而散的時光嗎?他想。
“再給我一點時間...對不起,再給我點時間,求你。”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帶著哀求,又無比認真。
“......”衛重霄沉默了。他從未聽凌潭這樣跟他說過話。
凌潭受不了這種尷尬,也不想讓彼此難堪,就先掛了電話。
那頭,衛重霄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聯系人詳情,才想起來好像自己是要問他住哪來著。
他糾結了半天,跟自己做著斗爭,最后還是一咬牙打開微信,在列表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那個熟悉的頭像。
[你現在住哪兒?]
這總還是可以說的吧?
那邊倒是回的挺快,沒說什麼話,直接發了個定位過來。衛重霄把那地址復制到地圖里搜索,才發現他住在北城區一個再簡陋不過的低級居民區里。
而地圖也顯示,從那里到南郊機場,的的確確需要一個多小時。
所以凌潭總是遲到,行蹤不定,不是因為出去混了,而真的只是回家而已——
衛重霄有些失神。
他想起凌潭臉上總掛著的黑眼圈,以及有時埋藏在衣冠楚楚外表下的,那一絲絲憔悴。
心就那麼不可控制地揪了一下。
他又想起某天他接到的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
發件的陌生號碼是本地的,很規整,不像是騷擾短信。
[如果你還愿意回頭看看,停下來等等他,他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再給他一次機會好嗎,就當是...救救他]
衛重霄知道的,自己就是容易心軟。
-
另一邊,凌潭把手機關了機,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拿起一身換洗的衣服,到浴室沖了個澡。浴室的舊花灑一股一股地冒著水,水溫時熱時冷,無論怎麼調溫也無濟于事。
那薄薄的浴簾根本管不了什麼事,他換好衣服,下巴上還掛著水珠,草草擦了幾下頭發,就得拿拖布把濺到外面的水擦干凈。他彎著腰,一截細腰在略短的睡衣下顯露出來。
走出浴室前,他側過頭看向鏡子,看見了臉色難看還帶著黑眼圈如同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自己。
晚上十點鐘,翻過第三十次身后,凌潭深深地嘆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陽臺一把拉開窗戶,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夜風。
這間房子,實在讓人說不出什麼好來。最多可以說采光還不錯,每天都可以欣賞日落。要說哪里不好,墻壁刷的漆都已經斑駁,時不時還會掉幾塊墻皮下來,墻面被油煙熏的發黃。
他不是那種生在富貴中的人,也不是接受不了這種下層人民的生活條件。他從小過的不過是剛剛能吃飽飯的生活。
他只是覺得,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他根本就沒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凌潭從床頭柜中拿出一張照片,借著月色細細端詳起來。
四年前的那一天,每分每秒的經歷他都刻骨銘心地記得。
他記得乘務長報告緊急情況時,他那一瞬間的驚惶,那種無力感。也記得他執意直飛希斯羅,下機隨著乘務組疾奔到艙門時,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之后,險些直接軟倒在地上。
凌潭沒跟去醫院,也沒有感受到機組人員的悲痛。乘務長找到他時,他還沉浸在茫然無措的情緒中。
“我們核實了旅客信息...凌機長,恕我冒犯,那位乘客是不是跟您...”
“嗯,他是我哥。”
他忽略了乘務長憐憫的眼神,麻木地囑咐所有乘務組的知情同事,別告訴飛行組任何人那個乘客的名字,也別讓他們知道自己與他的關系。
乘務長很疑惑,但還是答應了他。
凌潭就是怕衛重霄知道。不管衛重霄知道后是憤怒是不解還是悲憫,他都不想讓他知道。
他仿佛成了個被掏空的軀殼,像牽線木偶一樣僵硬地活動著。最后讓他清醒過來的,是衛重霄的怒火。
衛重霄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扎在他心上,他憤怒地斥責他:“你可以為了大局著想,但你為什麼連醫院都不愿意跟去?那是一條人命!你再什麼也不在乎,也不能把人命當兒戲,這是最起碼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