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關系,你才多大,有的是機會呢!”楊老師拍拍他的肩,“要不要去教學樓那邊走走?學生們今天有一個外出遠足的活動,正好沒有上課。”
楊老師說她還得接著備課,于是他們兩個就與她辭別,晃晃悠悠地來到了教學樓。
他們在高三(1)班的門口晃了又晃,看著學生們摞的比山高的課本,又是一陣唏噓。
凌潭打量了一下這個教室,一邊說:“嘿,他們高三還能出去遠足呢,想想咱們那會兒,天天就是坐在教室里學學學。”
“是啊。我就記得當時你一邊準備招飛,一邊應付考試,還怎麼考都是前十,大家暗地里都嫉妒的不行。”
凌潭好像又陷入了回憶:“我只記得我成績一旦有一點點下滑,回家時就要挨我媽罵。其實我哪有天資過人,照樣也得學到夜里兩點,還要偷摸準備交給航校的材料。”
樊盛贊同地點點頭,然后提議道:“去天臺看看?”
凌潭稍一頷首,先一步邁開腿與他一起上了樓。天臺依然那樣開闊,可以看見一片廣闊的天空。
這個天臺上空空如也,所以一般沒有什麼人會上來。也正因為沒有人,這里成了學生時期他們倆的根據地。每天在這里還可以看見數架飛機從天空中劃過。
那時他就站在這里,手扶著護欄,微微仰著頭,看那萬里長空中的云起云涌,仿佛深海一般變幻莫測。
這里是夢想起航之后的一個站點,記載著那些青春時代的美好時光。
他們剛推開天臺的門,就看見一個女孩的身影,她面前架著畫板,穿著一身藍白色的寬大校服,手邊是一堆顏料。
女生抬起了頭,大大的眼睛望向他們,略有些驚訝。一瞬間樊盛像是有了錯覺,仿佛看見了十幾歲的凌潭抬眸的那一剎那。
“你好同學,我是你畢業了十幾年的學長,回母校來看看。”他解釋道。
“哦哦,學長好!”女生向他問好,然后又拿起畫筆低下頭,似乎在苦苦思考如何下筆。
凌潭向前幾步,看見她畫紙上的滿天云舞,綻放在湛藍的天空上。
樊盛站在原地,沒忍住還是多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不跟大家去遠足呢?”
女生微皺了眉:“因為我是個美術生,要準備藝考。但我現在還是覺得自己畫的不好,只能多擠出一點時間練習。”
“會覺得很苦嗎?”
“當然啦,尤其是當其他人跟我說‘你為什麼要藝考?你不知道要多困難才能被美院錄取嗎?況且還有那麼人多,走走關系就可以輕輕松松占了你名額’的時候。”
“那也不要放棄,”樊盛站在門口,就那樣遠遠地跟她對話,“既然熱愛,就一定不能放棄。”
女生有點疑惑,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有點帥的學長會突然闖進來,還要跟她灌輸雞湯,不過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絕對不會放棄。”
“要加油。”凌潭沖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后展眉笑了,樊盛也側過身去,微微勾起了嘴角。
曾經,同樣的心靈雞湯是高三時他對凌潭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只不過白駒過隙,一晃十幾年過去,終究他們還是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就在樊盛看著凌潭跟小姑娘道了別,轉身向自己走來時,突然他就想到了“前仆后繼”這個詞語。
他在那女孩身上看見了凌潭的影子,究其根本,無非就是看見了“追夢人”的樣子。
“怎麼了?”凌潭問他。
他搖了搖頭,沒把這一切說出口。
而后樊盛又拽著凌潭去了趟實驗樓,樊盛四處尋找著什麼東西,凌潭看著他只覺得一頭霧水。
“嘿,果然還在。”最后在一間實驗室里,樊盛終于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他指的是當年凌潭親手制作的那架波音737航模。它靜靜地擺在櫥窗里,和其他小制作一起,無聲地訴說著一段段故事。
凌潭愣在了原地:“你......”
這麼多年,他已經快忘掉了最初的自己有著那樣單純的熱愛,并且敢于不顧一切的橫沖直撞。
樊盛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下來遞給凌潭,凌潭翻到機翼下,果然看到了幾行小字。
[高三(1)班 凌潭 未來的一名優秀機長(劃掉)機草]
[高三(1)班 樊盛 將來要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
這是曾經樊盛借著凌潭的光寫上的。他還記得當時他用簽字筆劃掉凌潭寫的“機長”改成“機草”,還非說他將來必定風流倜儻大富大貴時,那樣吵鬧又充滿活力的樣子。
凌潭將粘在飛機上一張折疊的紙條取下來攤開,赫然看見了屬于自己的尚稚嫩的筆跡。
[不管迎著多少冷眼與嘲笑,我偏要逆風飛翔。]
他捏著那張發舊的紙,指尖在微微的顫抖。
記憶像開了閘一樣紛至沓來,他仿佛看見了那個總是倚在天臺欄桿上仰望著天空的少年,那個咬緊牙關從不說放棄的少年。
那個少年,他是不是已經迷失在時光的罅隙里了呢。
他看見少年在竭盡全力奔跑,然后狠狠地栽了個跟頭,滿臉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