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衛重霄看著心煩,正要起身離開,一雙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衛重霄側目,他的陳教頭正滿目慈祥地注視著他。
陳德明剛過五十五歲生日,是云際的資深飛行員兼教員。他在云際德高望重,每次帶的都是成績最優異的學員。他手底下也帶出了不少優秀的青年機長,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衛重霄和凌潭。
老陳應該也剛飛回來,制服沒來得及換,此時正挺直腰板,在沙發上危襟正坐。
“前輩。”他十分恭敬地向陳德明問好。
衛重霄性子沉穩,和那群猴子不一樣,小兔崽子們翅膀硬了就敢在老輩面前犯渾,一天到晚“老陳”“老陳”地喊。唯有他,哪怕自己也四處被人喊“前輩”了,對陳德明還是自始至終的尊敬。
“那小子會回來,你猜到過嗎?”陳德明半開玩笑地問道,他一貫嚴肅,如此笑起來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許多。
“我只是想不通,云際為什麼還會要他。”衛重霄又看向了不遠處的凌潭,避重就輕地答道。
陳德明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人,一邊說:“云際器重他,就和器重你一樣。你再怎麼覺得他不正經,他的能力也在那擺著。”
當初凌潭比他晚了兩年多來云際,入門也較晚,一開始的確受了些挫折,但是沒過多長時間就鋒芒畢露,成績一直與衛重霄不分上下。雖然再怎麼不滿他的為人處世,衛重霄也不得不承認凌潭就是吃這口飯的料。
“想他嗎?”
見他沉默,陳德明笑著問道。他雖然老了,但是不傻,年輕人那點情情愛愛的破事逃不過他的眼睛。
“您說笑了。”衛重霄淡淡道。
陳德明帶著洞察一切的微妙表情,對他說:“你知道嗎,幾年前看著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時候,我還有過棒打鴛鴦的念頭。”
衛重霄輕輕皺眉:“您...”
陳德明搖搖頭,笑而不語。
當局者也許困在局中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他作為局外人,也是半個長輩,對于這兩個年輕人,也可以算是了解。他們兩個,可以說是天生一對。
但誤會只能由他們自己解開。這兩個孩子都是很倔的人,他的勸說并不能幫他們打開心結,還會被當成有失偏頗的偏袒。
陳德明看衛重霄的臉色并不好,正了正色,囑咐他:“重霄,如果你還是因為幾年前備降的事耿耿于懷的話,我覺得沒有必要。”
衛重霄動都沒動一下,也沒有回答。
“行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也管不了你們兩個小崽子了。不過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別讓別人看出來你們兩個鬧矛盾,影響不好。”陳德明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走了。
衛重霄又打量了凌潭一會兒,直白的目光終于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凌潭小聲道著歉,從簇擁著他的一圈妹子中擠出來,再次站定在他面前。
“這麼想看我啊。”
衛重霄感受到他身后一眾姑娘跟探照燈一般的目光,刻意低下頭沒理他,抗拒之態不言而喻。
“四年沒見了,你不想跟我敘敘舊嗎?”凌潭輕笑道。
衛重霄站起身,把之前脫下來的制服外套抖了抖穿上,一言不發就要走。
凌潭攤手,無奈道:“唉,想不到我這麼快就成為Captain心中的nobody了,真是可惜。
”
衛重霄聽出他語氣中的輕佻,一股無名之火竄上腦門,他沒回頭,只冷冷撂下一句:“回去好好照照鏡子吧,你現在還有半點飛行員的樣子嗎?”
就這幅模樣,把他丟去夜店剛剛好。
他不顧身后的凌潭什麼反應,就邁著大步揚長而去。
被晾在一邊的凌潭依然一臉無奈。
還是這幅臭脾氣,和四年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云際航空公司在職人員一致認同衛機長脾氣不好,不容易相處。可只有凌潭知道,衛重霄的脾氣好的很,只是性格使然,損別人幾句是常態。事實上他很少真正跟別人生氣,心里平靜的像湖面一樣,一般人都不能在他心上翻起一絲絲漣漪。
待到這場歡迎會鬧到結束,凌潭在門口跟那群嘰嘰喳喳的小年輕們道別,然后插著兜安靜地站著。不出一會兒門口就只剩下了他、陳德明和裴弘三個人。
陳德明站在酒吧門口,端詳著眼前這個四年未見的年輕人。
凌潭身板算單薄的,白襯衫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寬大了,此時被夜風吹出一個鼓包。他不笑的時候臉色偏冷漠,會給人一種疏離感。
陳德明知道這個孩子華麗的皮囊下,有著一顆怎樣寂寞又傷痕累累的心。
“凌潭。”陳德明叫了他一聲。
“嗯?”凌潭游移的目光終于聚焦在他身上。
“給我一個回穆安的理由。”
凌潭輕笑一聲,湊到老陳邊上,輕聲說了句什麼,神色格外認真。然后就見陳德明板著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如把現在當成一個真正的開始。
”最后陳德明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老陳。”凌潭也笑開了,撈過一臉呆滯的裴弘就往停車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