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是個六十多的小老頭,靠在老木椅上閉著眼,嘴巴張著時不時傳出聲鼾聲,木桌上的錄音機播著當天的新聞,時不時傳來嘶嘶沙沙的聲音,鄭桑野趴在窗口,把錄音機的音量調低了點。
錄音機聲音剛低下去,小老頭就醒了。
鄭桑野先笑了起來,老人家總是這樣,聽著聲音反而睡的安穩,沒動靜了倒是瞬間驚醒。
穆老頭瞇著眼睛,看清面前的人后,一下就笑了出來,“你個臭小子,比賽不是打完好幾天了嗎,剛剛放假啊?”
“嗯,這幾天戰隊有點事兒。”鄭桑野把來時在借口買的花生米和零嘴干貨遞給他,懶洋洋靠在窗邊,“沒給你帶酒,你那身體還是少喝。”
他小時候在福利院,穆老頭總帶他玩,后來他常來這里,穆老頭算是看著他長大,一直把他當半個孫子。
穆老頭揚著下巴哼了一聲,拿了顆花生剝了扔嘴里嚼巴嚼巴,瞇著眼笑說:“沒酒,干嚼還是沒味兒。”
鄭桑野笑著要去拿回來:“沒味別吃,酒更不能喝。”
“去。”穆老師拍走他的手,“回來待幾天?”
“就放了兩天,明天就走。”
穆老頭:“知道了知道了,進去吧。”
鄭桑野又和穆老頭聊了幾句,才往福利院里去。
倒是樓里吵鬧得很,他進去就看到兩個孩子在打架,一個患有唐氏綜合癥的小男孩,眼距歪斜,也沒辦法好好站立,兇巴巴地揪扯著另一個女孩子的手掌不放,揪扯時嘴里模糊不清地說著什麼,另一個小女孩不退不讓緊緊攥著手心里的東西,都掙扎得臉紅。
門后還有個小女孩歪著腦袋趴在門邊,在看到鄭桑野時,眼眸一亮,朝鄭桑野就奔了過來。
鄭桑野過去將兩個揪打在一起的孩子分開,讓護理阿姨把人抱走。
他腿被人抱住,鄭桑野看著腿邊的小女孩,將她抱了起來。
小孩兒只有七歲,先天唇腭裂,瘦瘦小小的一只手臂輕松就能抱起。
一被抱起,她就拽著鄭桑野手腕看,鄭桑野換了只手抱她,舉起手抻開袖口給她看手腕上的手串,捏了下她耳朵:“戴著呢。”
“美宣。”莊蓉在屋里喊了聲。
鄭桑野抱著她過去,莊蓉忙著給其他孩子喂飯,她回頭看到鄭桑野時,松了口氣地熟稔道:“你可算來了,美宣一早上趴在門口眼巴巴等著你。”
莊蓉和鄭桑野差不多的年紀,她面容清秀,不似其他女孩兒那樣打扮精致,在幾個孩子之間忙來忙去,連頭發都忙得有些散亂,她草略捋到耳后,又給另一個孩子喂了一口飯。
“早上有點事,路上也耽擱了。”
鄭桑野要把美宣放下去,美宣雙手緊緊抱著他,就是不愿意下來。
莊蓉好笑:“她就黏你,怎麼都非要等你回來喂。”
鄭桑野褪下包:“行,哥喂你。”
半個月前美宣做了矯正手術,前幾天才剛出院,這會兒還是只能吃流食。
兩兄妹相對而坐,鄭桑野呼掉湯里的熱氣,小心細致地喂給美宣。
美宣唇上傷口上線才拆了不久,嘴巴不敢張太開,每次只能吃一點點,所以吃得極慢。
鄭桑野語氣溫柔,“第幾口了美宣小朋友。”
美宣扒拉著手指,朝他比了個八。
“哎喲這麼棒啊,那今天吃完這碗,數對吃了多少口的話,哥哥給你個獎勵好不好?”
美宣笑瞇著眼,朝他連連點頭。
莊蓉看著他們,不由笑了笑。
吃了半個小時才吃完,美宣又伸手來要讓抱。
鄭桑野把桌子推開,把美宣抱了起來,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鏈珠串,鄭桑野伸手去和她碰了碰,兩條手串輕輕碰撞,銀片墜上的名字相同,美宣看著他的眼里笑意滿足。
美宣拉過他手,在他掌心里寫下了個數字,是剛才一共吃了多少口飯的數量,她有認真數著。
隨后她又朝鄭桑野張開手,要她的獎勵。
鄭桑野把她放了下來,揚了揚下巴:“在包里,自己去拿吧。”
美宣開心地去桌上拉開他的包,從里頭拿出一顆巨大的彩虹棒棒糖,還有個長耳兔玩偶。
莊蓉看她很是激動,忙叮囑讓她不要牽扯到傷口,美宣說不出話,只能舉著玩偶和糖果蹦蹦跳跳轉圈表露著她的欣喜與幸福。
鄭桑野朝她招了下手:“過來。”
他拿過美宣手上那顆超大棒棒糖,柔聲道:“小兔子是獎勵美宣今天好好吃完飯的,要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傷口疼就抱著它。這顆糖呢是特別獎勵,這次上手術臺前沒有哭,美宣特別勇敢特別棒,但要等嘴上的傷口好了才能吃,傷口沒有好之前都不能偷吃,知道了嗎?”
美宣乖巧地點著頭,鼻息里模糊地發出一聲應答,湊頭過來和他額間相抵,又側著臉頰和他貼貼。
鄭桑野給她整理著小裙子,淺垂的眸子深處既欣慰又心疼。
手臂被拽了一下,美宣指向墻上的員工欄照片,看向鄭桑野的眼里滿是期冀的詢問。
鄭桑野眼底黯淡一瞬,正想著想什麼借口,莊蓉突然道:“美宣,該睡午覺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