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十分小心地隱瞞自己的身份,排斥任何不必要的接觸,包括但不限于被摸腦袋。
于是江戾語氣兇巴巴的:“我在說正事聽見沒,把手給我放開。”
但對方不止沒放反而把下巴擱在他柔軟的頸窩上:“聽著呢。”
他的皮膚頓時泛起溫熱,這是他不愛和段知寒接觸的另外原因,身體總會奇怪起反應,他盡可能拉開距離。
不過他再遲鈍也察覺到了對方語調里的輕笑,和自己離婚就這麼高興?
江戾不滿掙開段知寒的手:“你放心我比誰都想離婚,我去房間拿戶口本。”
他想過帶段知寒回母星,既然段知寒想離婚他也不會挽留,畢竟他也不怎麼喜歡段知寒。
他停了片刻去臥室找東西,剛走到臥室門口,段知寒在他身后來了句:“不離了。”
江戾以為自己聽錯了,停住腳步緩慢回過身,很小聲問:“你說什麼?”
“我們不離婚了。”
段知寒重復了一遍,一眨不眨看著他,仿佛在看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
他淺色的瞳孔浮出茫然,想不通段知寒為什麼不離婚了,那股茫然在胸腔里演變為煩悶,先是冒了個尖,最后鋪天蓋地砸在心口。
憑什麼段知寒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又不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保姆機器人,他是獨立生活的旅行機器人。
江戾冷漠回應:“你以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說了今天離婚就要今天離婚,我告訴你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
他又嚴謹補充:“一分鐘也不行。”
“法院判決離婚的標準是感情破裂。”段知寒平靜反問,“我們的感情沒有破裂,所以為什麼要離婚?”
江戾宕機了兩秒,他們感情破裂已經很明顯了,不對他們壓根沒什麼感情。
當初之所以會結婚是因為他們酒后上了床,醒來段知寒望著他的眼睛說要負責。
大概是當時他的樣子太可憐了,腰上全是掐出的紅印,坐在床上任水淌了一地。
其實他只是在思考自己會不會斷電。
他停下回憶仰起頭。
正對上段知寒勾人奪魄的桃花眼,眼里仿佛在說他們感情沒破裂是宇宙公理,想把面前這個人類丟去小行星帶。
不過星際法律規定不能傷害人類,他只能一字一句強調剛才的話:“誰不離婚誰是傻逼。”
傻逼這個詞是他來地球學的俚語,根據他的觀察,人類很怕成為這個詞,可能是有他不知道的神秘效應。
說完后他放松了許多,胸腔涌上的煩悶也消失不見,以為對方會羞愧離去。
不料段知寒完全沒不好意思嗯了聲。
“我是傻逼。”
這令江戾那口氣堵回了胸口,連呼吸都不順了。
他皮膚生得雪白,因此看起來泛出病態的紅,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好受點兒,但胃上方被刺激得疼痛。
他捂了捂衣服下那一片,他生氣的時候胃上方總會隱隱疼痛,他也沒在意,估計是練舞時傷到哪塊兒零件了。
畢竟地球沒有機器人維修中心,他向市長信箱反應無果。
段知寒原本的笑意則消失了,看來江戾的病比他想得更久,他沒有再逗弄江戾,走去廚房接了杯水,沒忘放江戾喜歡的檸檬片。
江戾正在揉自己的肚子。
一杯檸檬水遞了過來。
他猶豫了下接過。
喝完水他感覺肚子舒服多了,疼痛的感覺慢慢不見了,突然段知寒定定望過來,聲音聽起來遠遠的。
“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江戾專心捧著水杯喝,頭也不抬地拒絕段知寒的意見:“不去。”
醫院對他來說是極端危險場所,他很可能被發現不是人的身份,所以他從來不去醫院,在地圖上標了危險的紅色感嘆號。
正在這個時候他聽到對方出聲:“你去我就同意離婚。”
這對人類來說是件很簡單的事,剛才還斬釘截鐵說不離婚,現在輕易同意離婚,所以還是想離婚吧,只是試探他的態度而已,他差點以為——
江戾漂亮的睫毛很輕地顫了一下。
無所謂了。
反正他也很想離婚。
不過小機器人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一方面他很想離婚,在段知寒身邊很難受,一方面他又不想去醫院。
而段知寒垂下眼簾,現在最重要的是江戾的身體,其他的可以慢慢來。
—
最終去離婚的想法還是戰勝了對醫院的恐懼,江戾選了家保密性強的私人醫院。
剛到醫院門口就嗅到濃烈的消毒水氣息,難聞得他皺了皺鼻子,門口保安還用一個古怪的東西掃他。
醫院果然是個危險的地方。
江戾不動聲色拉低自己的帽檐。
為了不讓任何人發現身份,他裹得嚴嚴實實的,穿著低調的羽絨外套,又戴帽子又戴口罩,看起來像只直立行走的野生粽子。
私人醫院的人雖然不多,但工作人員半點不少,光是前臺就坐了七八個護士。
一個實習的護士認出了段知寒,按捺不住興奮開口:“我能要您的簽名嗎?”
段知寒客氣同意了,簽完名望了眼旁邊的江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