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時聆糾正了幾個音準后,課堂差不多接近尾聲,氣氛松動了些,程思韻笑道:“今天怎麼總盯我臉呢,看不慣我素顏?”
同住賦月山莊,上課地點便比較隨意,大多時候是程思韻上門授課,今天則是時聆跑去她家上課。
程思韻和她丈夫養的伯曼貓躥了過來,時聆收起琴,彎身揉了揉貓下巴:“沒有,一樣好看。”
“是嘛。”程思韻打開冰箱,拿了瓶氣泡水遞給時聆,“來,解解渴。”
“謝謝老師。”時聆攥住瓶身,一手捏著瓶蓋,但沒立刻擰開。
他狀似無意地看了眼樓上,問:“老師,你沒跟你弟弟一起住嗎?”
“弟弟?慕朝嗎?”程思韻樂了,“他在市區有自己的公寓呀,跑來當什麼電燈泡。你怎麼還知道我有個弟弟?行箴跟你說的?”
一聲氣體釋放的輕響,時聆擰開瓶蓋,在與商行箴年紀相仿的程思韻面前為前者保留了些尊嚴:“昨晚商先生帶我去參加宴會碰見的,你們倆長得有點像,但又不太像。”
“我說呢,一直盯我的臉,怎麼樣,瞧出區別沒?”
“就是……”時聆咽了口氣泡水,“你們五官像,但是老師給人感覺更溫柔些。”
“拐著彎說我弟弟長得兇是麼,”程思韻看著時聆瞬間拘謹的表情,笑著寬慰道,“沒事兒小聆,沒什麼不能說的。他嘛,就是性子比較混,讀書的時候整個年級最出格的就是他,現在成熟了,也收斂了點,但也沒完全收斂。”
時聆社交圈小,沒見識過具體的“混”,他回想昨晚程慕朝在電梯里拍秦玄的屁股,可能這就是“混”?
程思韻看他不吭聲,以為他不懂:“行箴是不是沒跟你介紹我弟弟是做什麼的?”
時聆摳著氣泡水的包裝紙:“嗯。”
程思韻道:“慕朝是做小額貸款的,你沒接觸過可能不太了解,跟他借錢的什麼人都有,但借出去容易追回來難,他有時就得使些非正常手段——”
“老師,”時聆指著跳上置物臺的貓,“它扒拉你的相框。”
“哎!”程思韻馬上跑過去,“烏臉你幾天不挨訓就皮癢了是不是!”
時聆又灌了口氣泡水,再不打住程思韻的話頭,他恐怕自己過分的聚精會神會惹人懷疑。
晚上洗過澡,時聆窩在書桌前把英語作文寫了,然后掏出額外買的真題冊刷理綜題。
手機在邊上叮當作響,時聆看也沒看按掉了,沒過幾秒鐘又響起來,他瞥過去,夏攬竟然在四人小群里發起了視頻邀請。
時聆是最后一個加入群聊的,其余三人已經擺好了陣勢——陳敢心鋪滿一桌的美樂蒂文具,夏攬將臺燈調到高亮,張覺右手邊一摞書,他放下透明的玻璃水杯,里面盛著黑色液體。
夏攬問:“張覺,你喝的黑咖?加了多少糖啊這是,眉頭都不皺一下。”
張覺拿起筆不拔帽,先繞著指間轉上兩圈:“不啊,可樂。”
夏攬:“那你裝屁呢。”
張覺:“沒裝屁,裝咖啡提神呢。”
手機正對著臉靠在墻上,時聆填了兩個選擇題,抽空看一眼屏幕:“你們特地開視頻抬杠?”
“別誤傷我!”陳敢心捏著指甲油的刷子給筆筒上的美樂蒂換色,“是他們說要連麥寫作業。”
時聆以為自己記錯時間了:“不是約好下個月一號?”
“先演習一下嘛,”張覺又喝了口可樂,“來來來,現在正好八點,我先做英語閱讀啊,預計耗時……時聆兒你這是在你叔叔家?”
“什麼叔叔?”夏攬沒半點學委的作態,“時聆兒,你有什麼叔叔是我不知道的?”
陳敢心也停下手中動作,往屏幕前一湊:“哎時聆,你身后那個油畫是拍賣品吧?”
張覺拍桌而起:“操,不他媽連麥了,國慶組團去時聆兒叔叔家寫!”
真題攤開十分鐘才填了幾個空,時聆頭疼道:“張覺,你英語還寫不寫了,別明天又被罰操場跑圈,然后又被誰看上掛表白墻舊事重演啊。”
“……寫!都別吭聲了啊!”張覺偃旗息鼓,坐下后喝沒了大半杯可樂。
連麥做到近十點,時聆夾著紅筆對照答案解析思考,屏幕里陳敢心打了個呵欠:“差不多了吧,困了。”
夏攬連忙撂筆:“那我也睡了,今天演習相對順利,一號我們再接再厲!”
視頻群聊退了倆,張覺續上了第四杯可樂,時聆聽到外面走廊有聲,屈指輕叩屏幕:“張覺,我也退了啊。”
“行,”張覺拿杯子碰了下屏幕,“干了。”
商行箴進來的時候,時聆剛好關掉了手機,正收拾桌面散亂的書本。
“跟誰聊天?”商行箴單手捧著掀開的筆電定在桌旁。
時聆將書本疊在一起,豎起來碼齊,那本昨天用過的《帕格尼尼》放在最上面:“跟朋友連麥寫作業。”
商行箴想象了下自己跟員工連麥加班,不太理解:“這樣效率能高點?”
“不,會有趣點。”時聆像是迫不及待要給商行箴騰出位置似的,作業沒塞進書包就閃到了一邊,“叔叔,我去睡了。”
里間燈色一暗,商行箴摸著觸控板滑動,感覺時聆經過昨晚的曖昧接觸,今天早上醒來后似乎就有點躲著他。
暫無心思面對一電腦亟待處理的未讀郵件,商行箴像每個有拖延癥的學生,投入學習前要擦桌子、挑文具、拆零食,而他隨手拿過手邊最顯眼的《帕格尼尼》,記得昨天下午時聆拉的就是里面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