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那另一個人……
不及想, 答案已經出現。
一道黑衣身影橫躺在易迢的腳邊, 在飛揚的塵土和叫人膽寒的血色之中一動不動。
康鳶在心里叫出他的名字:月檐。
腳步不停地靠近過去, 臨近之時,那道身影忽地動了起來。
他雙手撐地, 隨后一點點坐起來, 從康鳶的角度看不見他的神情, 只能看見他微卷的頭發散開, 動作僵硬又緩慢。
接著, 他的身體僵住,好像意識到什麼一般嘶吼起來。“不!!!不——!!”聲音凄慘得好像一頭瘋癲的野獸。
能和易迢生死決斗的男人, 便是失敗, 也不會如此作態。
康鳶望向師尊, 果然看見易迢的神情之中并無驚訝,可見她早已察覺。
這不是月檐。可既然不是月檐,那現在情況是如何?
月檐是死了,還是逃了?
康鳶詢問:“師尊?”
易迢正要回答,一柄長劍夾著無盡的殺氣打破了寂靜。
這一瞬,勾寒云反應極快,即刻擋在康鳶身前。
可那長劍的目標原本就不是康鳶,勾寒云的抵擋對它來說如若無物,劍身繼續裹著殺意,直直沖向了地上的黑衣身影。
不是月檐,那地上留下的自然是洛天盤。
面對即將刺進胸口的薄松,被人肆意使用身體經歷一場生死絕殺的洛天盤根本無力躲開,躲不開,他索性直接不躲,只緊緊盯著長劍的主人,雙眼血紅,淬滿了恨意。
然而這誓要洛天盤性命的一劍并沒能貫穿洛天盤的胸口。
易迢忽然出手,震開了戚雪枝。
被阻攔的戚雪枝向后猛退,被月之松接住,有些驚訝,可猶豫之后,還是再次舉劍。
一時寂靜,對戰一觸即發。
對戰的不再是之前的易迢月檐,而是易迢和戚雪枝兩人。
這轉折幾乎突如其來,可所有人卻都出奇地鎮定。
尤其洛天盤,這人不知是在清醒之后意識到了一切已經無可挽回,還是單純地破罐子破摔,此刻瘋癲得更加厲害,對著戚雪枝又是搖頭,又是大笑,全然不在乎自己是否在火上澆油。
洛天盤狂喊:“你還惦記著要殺我!知道我沒死,你這三年不好過吧?離開了我又怎麼樣,你便能過得好了嗎?你以為自己能擺脫我?你錯了,你做夢!
“你一天是我的東西,一輩子都是我的東西。”
“……”戚雪枝三年修魔,情緒早已不會輕易地波動,可聽見洛天盤瘋言瘋語,眉心還是出現跳動。
他的魔氣浮動,劍光凝聚,直指洛天盤。
這場只差一步的了斷已經拖了太久,今時今日,他一刻也不想再拖了。
洛天盤現在身受重傷,要他的命,這是最好的機會。
如若不然,等洛天盤被帶回天玄宗,再想去殺他,比登天還難。
經此一遭,洛天盤應該是會受罰的,可戚雪枝真正想要的從不是他受罰,而一直是洛天盤的命。
他只想要他死。
戚雪枝的目光從焦急變得專注,目光鎖著易迢,緩緩流出以命相博的戰意。
一個人即使要死也想要做成一件事,這樣的氣息很好辨認,易迢看在眼中,收起劍。
她一開始是出了手,可對戚雪枝和洛天盤之間的恩仇其實并無插手之意,出手阻攔不過是出于身份帶來的既定道義。
戚雪枝是魔,洛天盤是劍修,洛天盤有錯,自有正派出手,沒有被魔修斬殺的道理。
更何況當著她的面,宗門正派被魔修摘了腦袋,說出去,天玄宗名譽掃地便罷了,無妄宗也要受牽連,洛天盤的命不重要,易迢代表的無妄宗的名聲卻重要。
易迢索性將話放在這里:“想殺洛天盤,可以,但有我在,殺他之人,命也要留下。若你愿意一命換一命,動手也無妨。”
這話落下,鴉雀無聲。
現下洛天盤保命的唯一指望沒了,按說該恐懼,可他不僅不害怕,反而異常地興奮起來,甚至對著戚雪枝張開雙臂,嘶啞地催促高喊:“殺了我!快殺了我!!
“哈哈哈哈,我是要死的,那又如何!你也要和我一起死,戚雪枝!你死都要和我在一塊兒!你是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一道劍光掃蕩四方,洛天盤的頭顱飛向了天空。
一時之間,血色噴涌,血流如注,染紅了眾人腳下的土地。
洛天盤的笑定格在嘴角,寂靜又可怖。
人頭落地!
易迢果然如約定所言,并沒有阻攔。
然而,在洛天盤生命終結之后,戚雪枝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心愿終于完成的滿足和釋然,怔怔好幾秒,他回頭看向身后的月之松。
月之松也看著他,紅發飄揚,一邊甩掉了劍上的鮮血,一邊笑著道:“他死了,以后你還要恨誰呢?你會恨我嗎?”
…………
戚雪枝一時啞然,眼睫輕顫間,易迢已經出了手。
她不久前才和月檐打過一場,此時再戰,依然雷霆萬鈞,無人可敵。
月之松一屆魔尊,戰況并不至于一邊倒,但他出奇地守約,毫無抵抗,易迢一劍斬下,瞬息劈入了月之松半個脖子。
劍刃深深壓進月之松的脖頸中,幸而康鳶和戚雪枝同時出劍去抵抗,否則地面上便出現了第二顆滾動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