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并不是正常詢問的語調,好像有著一腔的憤怒和質疑,全都蓋在了康鳶頭上。
于是康鳶的答案和之前面對孟青時的沒有什麼本質區別,只道:“我不知。”
“那天晚上,都有誰在場?”
康鳶道:“不知。”
“少宗主的身上有多處劍傷,到底是誰下此毒手?”
康鳶道:“不知。”
“是誰把你帶到了天玄宗?那個時候你都在做什麼?”
康鳶仍道:“不知。”
“曾有弟子感受到了現任魔尊月之松的魔氣,還有人見到云上仙宮的學子戚雪枝后來以魔修的姿態和月之松一起逃離,這些你也不知?”
康鳶應聲道:“我沾染魔氣,記憶有損,都不知。”
知與不知,都在康鳶一句話。
信與不信,也都在眾人的一念間。
當下,場上一片寂靜,有天玄宗的長老幾乎按捺不住,想要當場把康鳶扣下。
然而,康鳶的肩上、頭上、身上,此刻都有來自易迢的護印——易迢前日將康鳶送回云上仙宮時,當著許多人的面留下的。
那等于告訴所有人,魔人也好,天玄宗也好,誰都不許動康鳶。
可洛天盤乃是天玄宗最為優秀的繼承人,實力、天賦、才智、手腕、雄心,都顯示出他是足以帶領天玄宗不斷前行的頭狼。
這樣的人竟然在自家門口出事,誰能忍受如此屈辱?
當下,長老們話鋒一轉,不再揪著那夜的事情不放,轉而質問:“康鳶,你可知道,墮魔之人,萬劫不復,戚雪枝出身云上仙宮,因為他,云上仙宮也要許多年都抬不起頭來。
“他毀了云上仙宮的招牌,毀了許多出身仙宮的學子的榮光,你若護著他,便是和他為伍,同樣自私自利。
”
康鳶并未說話。
那人聲聲尖銳,又問:“戚雪枝現在在哪里?”
康鳶只道:“我不知。”
一不知二不知,還有再三再四,天玄宗的人再也忍不住,痛斥:“一個人入魔需要時間,在仙宮中做計劃也需要時間,據其他弟子所言,你剛踏進秘境,即刻就發現情況不對,如此毫無理由的警惕,難道不是戚雪枝提前和你透露了什麼?
“云上仙宮這半年的記錄都擺在這里,這半年里,你與戚雪枝關系密切,上課玩樂都在一起,這麼久的時間,你敢說你當真一點都沒有察覺?”
康鳶微微觸動,一時無言。
那人抓住了康鳶一瞬的遲疑,即刻便要沖上來,就在這時,一雙手自康鳶身后伸出,將康鳶向后抱了一步。
康鳶的后背碰到了一個人的胸膛。
他仰頭,看到了勾寒云露出冷色的面孔,看到了勾寒云蹙起的眉峰。
接著,他的身邊忽然涌現出好多身影,仙宮的學子們紛紛上前,一面護著康鳶,一面高聲反駁:“他都說了他不知道,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
“天玄宗如此名門大派,自己查不出真相,便要拿學子出氣不成?”
“天玄宗連考試的秘境都能被魔人動手腳,怎麼反怪康鳶聰明警醒?如果不是他,我們都不知道死了幾回,連這也要怪罪,難不成我們的死活都不重要,只有少宗主的命才重要?!”
群情激憤,學子們用自己的身體為康鳶筑成了一道人墻。
他們保護著康鳶和后面的勾寒云,就好像那日在假秘境之中,康鳶和勾寒云將他們護在了身后。
康鳶再沒有說話。
之后的事情,便也沒什麼好說了。
互相爭執,相持不下。學子們不許人再問康鳶,天玄宗又顧忌著易迢,這場浩大嚴肅的審問最終以一種狼狽吵鬧的方式收場。
等大家再從天玄宗出來,已經是午后。
學子們剛出山門,便看見孟掌教臉色鐵青,不知已經在這里站了多久。
登時,剛才還很了不得的沖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學子們該低頭的低頭,該縮脖子的縮脖子,一個個慫得那叫一個飛快。
孟青已經知道了審問會的事,看見這群少男少女就來氣。
但他少見地忍了忍,同眾人道:“看什麼?還不回青瀾殿?!”
學子們哪敢說話,排成一隊,被趕的鴨子一般踏上歸途。
還有人邊走邊抱怨:“哎!別踩我腳!”
回到殿內之后,孟青指揮著學子們落了座,每人一套桌案,像每次上大課一樣依次排開。等眾人都坐好,孟青才環視一周,凝視眾人良久,開口:“……剛好是半年。”
說著,他輕輕停頓一下,隨后重新板住臉,宣布:“結業考試出了這種差錯,在云上仙宮的記載里前所未有,最后一輪考試,沒一個合格,按照宮規,這一屆的學子全部結業失敗,所有人都打回重修,明年再學一遍。”
聞言,學子們掀起一陣哀號,一個個全都哭喪著臉。
孟青由著他們哭得像一群大鵝,等他們哭夠了,這才一轉語氣,嘆息道:“不過……鑒于最后一輪考試考的是人品和心性,看你們剛才的表現,姑且也算過關。”
學子們從這話中感覺到了什麼,頓住。
孟青露出一點笑意,宣布:“今年的結業沒有掌聲,沒有其他名門正派的夸贊和慶祝,我叫到名字的人上前,領走徽章,至此結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