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在這場大雨里遇到容風行,然后想方設法讓男人帶自己回家,回那幢燈火通明的別墅,這樣就可以躺進客房溫暖的棉被里,聞到男主人留下的冷淡的木質香。
有時周航覺得自己就是一條被牽引的小狗,繩子的另一端在容風行手里。當一個人走在凌晨的馬路上或者立在雨中時,那種感覺尤為強烈。
終于跑到家門口,周航整個人都在往下滴水,只有抱在懷里的書包和電腦包還稍微好看一點。
他檢查了一下包里的東西,發現基本沒怎麼濕后放下心來,轉頭又連打了兩個噴嚏。
洗過一個熱水澡,周航感覺舒服了一點。隨便下了一碗番茄雞蛋燜面吃完,身上徹底暖了。
飯后喝了一杯速溶咖啡,周航沒什麼睡意,在餐桌上打開電腦繼續寫論文。直到0點剛過,手機自動發來了進入新年的提示。
周航點進消息列表99+的學生群,很多學生在發新年祝福。他也發了一條,但立馬就淹沒在刷上來的消息中。
他猶豫了一下,又點開父母空白的聊天界面,發了兩條“新的一年健健康康!”過去,附帶了兩個200塊的紅包。
翻了一圈通訊錄,周航發現自己的好友少得可憐,只給周晶、何浩南和容運良也發了一條祝福過去。
最后他又回到容風行的界面,規規矩矩地發了一條“新年快樂,萬事順利”的消息。
然而等了十分鐘,竟然沒有一個人回他。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雨停了,操場的地面還很濕,但還是有很多學生拿了熒光棒在足球場上跨年。
周航看到朋友圈里有人拍的視頻,學生們全都圍成一個圈,唱歌跳舞,或者趁機表白,在0點的時候喊出自己的新年祝福。
何浩南也在其中,嘶吼的嗓音特別突出,像一只尖叫的公雞,周圍全是笑聲。
周航退出微信,周圍又安靜下來。
他趴在桌子上從廚房的窗戶看到很遠的地方有人在放煙花,一朵一朵,但沒有聲音傳來,出租房里只有墻上掛著的鐘的走針聲還在發出動靜。
以往的跨年周航也是這麼一個人度過,但是這一次他卻在同樣無聲的夜晚里坐立難安,被在這個城市里邊緣化的痛苦和孤獨壓得喘不過氣。
第二天早上周航發現自己在沙發上睡著了,手里還握著手機。
何浩南在凌晨兩點多的時候給他發了個“新年快樂”的表情包,周晶和容運良則在早上六點多的時候發了回復。但他最想收到消息的三個人卻依舊沒有回。
今天有早課,周航困倦地煮了幾個速凍水餃節省時間,在等鍋里的水燒開的時候,周晶的電話打了過來。
電話接通的那刻有小孩尖銳的哭聲響起,周晶的聲音遠遠傳來,輕聲哄著:“樂樂,今天怎麼不聽話了?不去學校的話就沒有小朋友和你做游戲了。”
“姐,樂樂怎麼了?”
“沒事,就是鬧小孩子脾氣,不愿意去上學。”周晶的聲音放大了一點,笑著說,“昨天晚上早睡,沒看到你發來的消息。昨天晚上有跟同學出去玩嗎?”
“嗯……去參加學校的跨年活動了。”周航撒了個慌,因為周晶從他初中開始就擔心他的人際關系,一直擔心到大學,周航被擔心怕了,不想讓她多出些沒必要的煩惱。
“舅舅!”7歲的小侄子止住了哭聲,湊到電話邊乖乖地叫人。
“樂樂,有沒有想舅舅?”周航笑道。
沒等周樂樂回答,周晶就換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問道:“寒假你是不是要實習了?有假嗎?”
“有,1月22號放寒假,過十天才實習。”
“這樣……”周晶的聲音有點猶豫,“小航,今年回來過年吧?爸媽都要回老家,我們也得回去一趟了,大舅二舅他們都說好久沒見到你了。”
周航看著鍋里翻滾的水餃,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艱澀地說:“姐,我昨天給爸媽發了祝福和紅包,他們都沒有回我,紅包也沒有收。”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兒:“現在還早呢,可能爸媽還沒看微信,等會兒就回了。”
“是嗎。”周航自嘲地想,兩個都是習慣早起的人,怎麼會沒有看到,“那我再等等看。”
想說的話突然沒了下文,周晶還在等著周航的答復。
周航心里掙扎得厲害,他心里對“回家“只剩下了恐懼,但他能從姐姐的語氣中聽出央求。
鍋里的水餃一個個浮上水面,氤氳的熱氣撲在上方周航的臉上,眼鏡霧蒙蒙的一片。
他低著頭靠在臺面上,半晌,對電話里說:“那我今年回去吧,過幾天我就訂票。”
周晶聽著周航的語氣平穩,在心里長舒了一口氣,叮囑道:“那你訂好票了告訴我一聲,我好計劃個日子開車回去。要是搶不到票跟我說,我讓你姐夫幫你買。”
“好,謝謝姐。”
掛斷電話后,周航把已經漲得破皮的水餃撈起來,只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但還是堅持吃完了,忍著胃里油膩的感覺拿著書包和電腦包出門。
與此同時,遠在十公里外的ForL總部大廈,容風行被手機鬧鐘吵醒,從休息室的床上坐起身,撐著額頭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