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沉乖乖站著原地,看蔣麓跑去要了棉花,側著頭讓棉花墊住細窄的口罩繩。
“好些沒有?”
帶著薄繭的指腹貼著耳朵尖劃過, 揉了揉被勒痛的柔軟肌膚, 讓青年愜意的低哼一聲。
他其實沒有那麼怕痛。
但他很喜歡很喜歡蔣麓哄自己時的在意神情。
不是把自己當作稚嫩孩童,或者是脆弱易碎的珠玉,而是因為滿溢而出的在乎和愛。
道具師們在拉著編劇竊竊私語, 對著不同樹形看平板里的場地照片,琢磨該怎樣才能湊到美術師要的效果。
旁人來看展大多是被不同綠植廠商塞滿宣傳單, 他們反而是有備而來, 手里有厚厚的畫冊, 問得負責人滿頭冒汗。
“您要的這種樹冠形狀……確實很難找。”
“看起來很窮的土花?您是要多土啊?”
“……啥, 長在窗戶縫里的那種小花?牽牛嗎?”
小分隊不知疲倦地掃蕩過大半展廳,碰見合意地會停留許久。
道哥道姐算尺寸,大小編劇對比著款型, 還有會計跟在旁邊戳著計算機確認預算夠不夠。
蔣麓的目標很清晰, 大致逛完兩圈以后找來展廳小地圖, 拿筆畫了數個展位吩咐手下分頭去談。
他現在是預算有限的寒酸創世主,盡可能在省錢方案里找到最優解。
學校里舒展成林的白樺,特務辦公處的蝴蝶蘭,主角狹窄小屋里孤零零的雛菊,牢獄外虬曲蒼勁的山松。
每一樣都需要細細地挑,讓它們從顏色到形態最終都能完美融入背景里。
蘇沉今日僅是陪他一起過來逛逛,期間還挑了一盆小多肉,打算帶回他們的家慢慢養著。
店家很是熱情,而且開出的價格低到不可思議。
“小盆五塊兩個,中盆十塊一個,大盆統統二十!批發價瞧一瞧看一看嘞!”
多肉在補光燈里皆是飽滿圓潤,顏色很是喜氣可愛。
蘇沉挑選了如同金魚尾巴般的一盆,轉身時看見蔣麓抱著一束劍蘭,在跟編劇說著什麼。
他快速付賬,拿起盆栽時一回頭,發覺編劇在忍笑。
“蔣導演……”青年慢悠悠湊過來:“在改什麼呢?”
“你還記得有幕戲寫的是主角出國留學,老師在碼頭送了他一束松枝嗎。”
蔣麓低頭嗅了一下劍蘭,笑道:“其實不用那麼傷感鄭重,臺詞也說,要祝他前程似錦。”
如火般的赤烈顏色,很配那一場戲。
文人們皆是溫文爾雅,內斂自制。
但哪怕是蓬頭垢面地被押去刑場里,任何人也能從看似平凡的一張張面孔里,看見不滅的火。
剛才他和編劇說了改動,那姑娘一邊記一邊笑。
蔣麓問她笑什麼,小編劇快速看了一眼遠處清瘦的人影。
“就是覺得,凡是有關他的事,你都特別懂。”
某位導演隱約覺得自己有被夸到,頷首表示贊同。
蘇沉接過他懷里的劍蘭花,微微揚了一下。
“有人似乎喜歡往作品里塞私貨。”
“一舉兩得,各不耽誤。”蔣麓咔嚓拍了一張愛人和花,順手設為手機壁紙。
我就喜歡悄悄對所有人說,我有多喜歡你。
最終錄制的音源出來,敘事感濃厚到一聽前奏就會入迷。
事實證明,他們這兩百萬花的不要太值。
電影的靈魂元素得以確認,演員招募也陸續頒布日程。
《聽黃昏的人》并無愛情戲,重要角色有三個。
男主角白素泱,男配角恩師,以及大反派軍官。
白素泱目睹恩師被殺時僅僅二十五歲,花了接近七年時間完成了情報線斷裂的數環,然后鋃鐺入獄,病危而死。
他的恩師年紀大約在四十到五十五歲之間,雖然戲份僅存在于前三分之一的劇情里,但其實是本片的重要靈魂人物。
至于反派軍官,編劇給的范圍很寬,年齡性別都沒有明確指定。
蔣麓這些年在圈子里人脈混得很開,又占了新得影帝的風頭,一說要拍電影,從一線到三四線的朋友都樂意過來客串角色。
這時候要選出最重要的兩個配角反而有些難。
消息一放出去,各大公司發來雪花般的藝人簡歷,看得幾個副導演額頭冒汗。
現在這年頭,老戲骨不值錢。
流量明星隨便拍個雜志封面都能賺到他們辛苦數月才能賺到的薪酬,更不用提演唱會或粉絲應援之類的事。
從前飽受敬仰的老影帝、舊時代的視帝視后,如今可能連片約都不好找。
中老年人的角色實在太少,很多人一生自矜,斷然不可能出演一地雞毛的家庭倫理劇,演誰的爸爸誰的婆婆。
以至于這個影片一發出邀約,許多含金量極高的舊時代前輩都發來自薦函。
蔣麓簡單篩選了一圈,拿著最終十張簡歷給蘇沉看。
“想來想去,還是你一眼能挑出來。”
蘇沉甚至沒有問前因,直接能看出來這些人都在爭哪個角色。
他抬手撫開十張簡歷,一一看每個人的氣態眼神。
然后毫不猶豫地從中剔除四張,放到一邊。
“這六個人,得親自見一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