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麓先前閉關整整兩年,把國內外名導的作品全都看過數遍,做過的筆記厚厚一摞。
他一時半會兒解釋不了自己要整個什麼活兒,但由衷感謝父親拉白憑導演給自己當頭一棒。
如果沒有白導演的點醒,他如今可能已經急不可耐的推出自己的新作品,然后被市場狠狠教做人。
“馬上就要2016年了。”蔣麓開車帶蘇沉前往時都郊區,跟著導航找到了富豪們的低調奢華住宅區:“我排了三年的隊伍,終于約到這個作曲家,今天帶你一起過去見他。”
蘇沉抱著果籃,胸口的血珀閃閃發光。
不知道是終于重回蔣麓身邊的關系,還是血珀失而復得,他如今氣色紅潤了很多。
“你?排隊三年?”
“音樂旋律是電影的靈魂,”蔣麓一轉方向盤,熟練地倒入停車位,開門時叮囑道:“這位爺脾氣不是一般的古怪,咱們等會見機行事,不行多哄哄。”
沒等他落地,有個吉娃娃汪的大叫一聲,嗓音很尖。
旁邊有個裹著睡衣穿著拖鞋的大爺啃了口蘋果,慢悠悠道:“小子,你說誰脾氣怪呢?”
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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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麓的笑容僵在臉上, 蘇沉抱著果籃利落下車:“您就是……”
“史老師!”蔣麓在吉娃娃的尖叫聲里快速找補回來:“我嘴欠,您別放心上。”
“也是巧了,咱在這就碰上面, 也是緣分!”
遛狗的大爺叫史世奇, 外貌普普通通還有點禿頂, 旁人根本看不出來,他曾是名動世界的大作曲家。
史大爺生得眼睛圓鼻子小, 笑起來像生氣,生氣時看著像要吃人。
兩個小年輕一個抱著果盤一個揣著支票,他也沒多為難, 抬腳用拖鞋尖推了下吉娃娃的屁股,狗子登時噤聲老實下來,扒拉著他的腿根要抱。
“我家在這邊, 跟我過來吧。”
大爺把狗當揣手般撈進懷里, 示意他們跟上。
真正的有錢人都是市郊市中心各有根據地,市中心要坐擁繁華夜景,市郊要有花圃游泳池以及天然氧吧。
蘇沉很少接觸這種看著就不好惹的大爺, 跟在蔣麓身后時步伐都變細碎了,習慣性擺出老一輩較喜歡的乖巧面孔。
傭人掐著時間給史世奇老爺子開了門, 行云流水地把狗子接過揣好, 單手給他們兩拿了兩雙一次性拖鞋。
房子里散著淡淡的藥酒味, 疑似有拔火罐的用具收拾在小推車里。
老爺子一伸手, 傭人把金絲眼鏡遞了過來。
又一伸手,這次遞的是熱毛巾。
“史教授以前是時都音樂學院的作曲系老教授,教過好些個現在很紅的作曲人, ”蔣麓明著像是在跟蘇沉科普, 其實也是在奉承他老人家:“謝斂昀你知道吧……就是我們去看演唱會的時候, 那個跳舞笨笨但是唱歌很好聽的家伙,就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蘇沉點一點頭,目光好奇地看向客廳的布置。
老人家看著像是喝枸杞茶打八段錦的養生掛,可客廳布置的相當硬核。
四臺曲屏顯示器被環狀固定在半空,三階式混音用鍵盤黑白分明。
偌大桌臺上環繞著諸多光線明滅的電子設備,不同方位的音響布置得看似混亂,其實粗中有細。
客廳里沒有魚缸電視之類的常規配置,墻壁被改成影壁,掛著好幾頁筆跡潦草的樂譜。
往下方看還能瞄到踏板一類的輔助器,也都是一水的專業設備。
蘇沉打量客廳的空隙里,史世奇拿熱毛巾仔仔細細擦過頭臉手指,扔給傭人后坐到環狀桌面,示意他們兩坐在外沿。
“規矩都明白嗎?”
“明白,”蔣麓還是托關系才排到他的隊,快速接話道:“按分鐘計費,每分鐘十萬。”
蘇沉眼睛微微睜大,蔣麓安撫性拍拍戀人手背,表示自己是仔細考慮過。
老頭兒又一伸手,原地召喚:“拿鐘來。”
傭人應聲拿來計時用的電子鐘,把小方塊擺在他們中間。
指頭一戳,從「00:00」開始走秒。
“你講劇本吧。”
蔣麓拿出劇本復印件,剛要說話,老人又一指頭戳停時鐘。
“不要讀,跟我講,用你的印象去講。”
蔣麓怔了下,遲疑道:“我擔心遺漏什麼,講的不夠全面。”
“你如果漏掉什麼,那就說明它不夠重要,不值得被你記住。”史老頭擺一擺手指,打開FL界面又道:“不要反復想,記得什麼就講什麼。”
蔣麓本來是來做生意的,此刻反而有些緊張,第一次講完整個故事的梗概,花了大概五分鐘。
他一面慢慢地講,那個中學老師如何看見恩師血濺面前,如何匍匐著穿過戰火轟炸的封鎖帶,老人也就如同翻譯者般半戴著耳機寫著旋律。
不同樂器的音階變作破折號般的長短直線,像另一種形式的二進制文字。
所有聲部在屏幕前都只是粗細長短不一的直線,隨著蔣麓敘述被刪改調整。
等故事大概講完,情緒基調逐步確認,老爺子刪刪改改,很突然地問道:“溫度是冷,還是熱?”
蔣麓呆了幾秒,反而是蘇沉不假思索道:“是在極寒里尋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