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蘇沉,像是在被什麼慢慢掏空。
她看不見,摸不透,因無法理解而更生恐懼。
蔣麓聽到這里,說話都感覺神經在發痛。
他從未想過這個要命的環節會出差錯,更沒想到會有整整兩箱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被燒盡。
這些東西怎麼可能再補回來??
難道要找替代物再燒一遍?
“您還記得里面有什麼嗎?”
“非常多……”梁谷云竭力回憶著:“有他以前往來的每一張機票和車票,有以前你們劇組的通知單,有那種龍馬和小蛇的毛絨玩具,多到能裝滿兩大箱子。”
她露出痛苦又愧疚的表情,努力想補足這缺憾一角。
“還有辦法挽救嗎?我們重新做一些車票出來,讓沉沉再燒一次行不行?”
蔣麓快速搖頭,清楚知道這絕不是正確答案。
“阿姨,最重要的那個時間點已經過去了,現在再讓他燒,我們都知道是假的,他也知道。”
梁谷云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神情苦澀。
“他爸爸內疚到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頭發都白了很多。”
“我們當時實在做不到逼他再去點火,他哭得我心都要碎了,蔣麓,那是他九年積攢的全部,就是我們親手燒掉,也會覺得痛心啊。”
蔣麓心亂如麻,在知道癥結后幾乎是被壓著肺腑般無法呼吸。
最重要的一環,最要命的一環,居然出了差錯。
而且時間還是在一年前,現在再想要解救,都不知道該求助誰。
蔣麓看向她,此刻終于想起一件事。
“舅舅的決定,我也總是無法解讀明白,我資歷有限,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到底會對他造成什麼后果,我很難看清楚。
”
“但是……阿姨,還有位貴人也許能幫到沉沉。”
“我現在就去聯系他。”
梁谷云神色慌張地起身,連聲道謝,不住道:“我們人脈有限,但是如果要送禮什麼的,你千萬不要自己墊,我們能出一點是一點!”
蔣麓搖搖頭:“他不會收的。”
當下能解局的,也許只有那一個人——嚴思。
電話第一次撥通時,是保姆接了電話,小聲說老爺子睡了,請問有什麼事。
蔣麓報了名字,說自己有急事相求,請老先生醒了以后一定回話。
到了下午四點,嚴思回了電話。
“嚴教授,我不想打擾您……”
“你是想實現那一個愿望吧。”老人平和道:“是什麼?說說看。”
“我想求您和蘇沉吃一頓飯,看看他怎麼了。”
蔣麓用最簡潔的語句解釋了前因后果,把梁谷云今日告訴他的事也一并在內。
嚴思聽到最后,語氣也透著驚愕。
“居然沒有燒完?”
他此刻著急起來,隔著電話來回踱步。
“當初我在考試時遇到你們,還特意試探過,見沉沉沒有陷在角色里,也就放心了……”
事情卻在往不可預料的方向失控,而且還只有卜愿一人能解。
可是老卜他,他已經去世了!
事不宜遲,兩人快速定下見面地方,由蔣麓帶著蘇沉去見了嚴思一面。
席間蘇沉談笑平常,和所有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可等這一頓飯吃完,老人面沉似水,半點笑意全無。
這才過了半年的時間。
去年年底ECH考試時,他還遠遠沒有到這個狀態!
蔣麓先把蘇沉送回去,又折返回包廂,同嚴思鄭重鞠躬。
“求求您幫幫他。”
嚴思從未面對過這樣棘手的情況,神色也滿是擔心牽掛。
蘇沉是他看著長大的好孩子,天賦靈性勤奮全都驚人,現在——現在分明是被困住了!
“蔣麓,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我幫過很多。”
“失戀的,不知道人生方向的,想演戲但又一直找不到感覺的,”老人憂心忡忡道:“可沉沉這樣的情況,尋常經驗根本幫不上忙。”
蔣麓把杯中殘酒喝完,把杯子重重摜在桌子上。
“梁姨他們找過不同的心理師,都覺得可能是抑郁癥。”
他看向老人,苦笑道:“抑郁癥,您覺得像嗎?”
嚴思先前還在躊躇猶豫,此刻卻果決道:“絕不是。”
蔣麓愣了一下,怔在原地。
“小麓,抑郁癥是個很廣泛的概念,”老人嚴肅地看著他:“蘇沉是被魘住了,顯得整個人都空空蕩蕩,但凡親近他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來,這不對勁。”
“所以,我該去找更好的大夫,找更合適他的治療師?”
此刻如果有人說繞著時都裸奔三圈就能治好蘇沉,蔣麓都會毫不猶豫地脫衣服。
他心下焦灼,全然不想再考慮旁的任何事。
他只要蘇沉,一個完完整整的蘇沉。
名利,得獎,電影,任何事,任何事都比不過蘇沉。
他只要蘇沉。
嚴思想了很久,也為這件事眉頭緊鎖。
“頂尖的心理醫生……未必能明白劇組里的這些事。”
“你最好找一個熟悉劇組,又頂聰明的人。”
最通透的腦子,或許能立刻看出來,這被錯過的兩箱烈火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們必須抽絲剝繭地找,找到問題根結,把蘇沉救出來。
蔣麓筆直站在嚴思面前,站到微微搖晃時才驟然回神。
“您認識陳沉嗎?”
他記得,很久很久以前,舅舅曾經帶著一個物理博士來過劇組。
那個女人是個奇才,聽說是自少年班一路碩博連讀出國,而且在研究物理的同時對電影也有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