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把風箏掛在門把手上,準備發個消息然后走人。
「麓哥,風箏在門口,我很想你。」
輸入之后思索,刪除前面兩個字,又刪除后面四個字。
他看著手機屏幕很久,只發了中間五個字。
麓哥,我把送給你的風箏放在門口了。
已經有幾十天沒有見面,我總覺得劇組缺了點什麼。
有時候在朋友圈里看到別人鏡頭里的你,我會想,你一次一次在鏡頭里看到我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麓哥,我好想見到你。
你知道我的性子,能說出這句話……已經能讓我憋上很多天了。
很開心那天晚上聽到你說想念我。
見不到你的日子,怎麼會像發燒一樣,讓人覺得哪里都不對。
我才是幼稚鬼。
手機震動一下,對方回得很快。
「感謝,休假愉快。」
蘇沉腦海里漂浮過的許多句話最終都沒有落進手機里。
他靠著蔣麓那扇緊閉的門,在回復里寫我好想你,然后刪掉,再寫,再刪。
無意義的重復了,少年突然怔了一下。
他的手指停留在這四個字的九宮格上,想起每個字對應的數字。
9496,我好想你。
他恍然間轉過身,看向那把沒有再改過密碼的鎖。
手指再次按下這四個數字。
9496,我好想你。
電子鎖的數字依次亮起,如同被重復無數次的來自另一個人的心意,在此刻咔噠一下應聲而開。
門打開了。
蘇沉站在緩緩打開的門前,看見許久沒有人來過的房間,突然很想為這一刻笑,又想為他們兩流淚。
他拿著風箏走進去,像是收到邀請函的客人。
那次他給蔣麓煮湯圓的時候,雖然知道了密碼,卻一直不懂對應的意思。
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年,連第八部都即將全面殺青,他終于打開這扇門,像是走進對方從未封閉的內心深處。
房間悶了很久,保潔員遵照囑咐,從沒有貿然進去過。
蘇沉一個人給這個偌大的套間通風換氣,替他扔掉冰箱里過期發霉的食物,以及整理桌面上沒來得及收好的手記和便簽紙。
然后像是有所感應般,帶著風箏去了側邊的小房間。
酒店套間布局類似,都有側臥和書房,不同房間都會被不同擁有者改造成各類功能室。
與蘇沉的收藏室對應的位置,是一間儲藏室,房間里并沒有上鎖。
這里有數個保險箱,里面可能放著合同、賬本,或者其他機密性文件。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個編號清晰的儲物箱,里面裝著不同的母帶、紀錄片、剪輯樣片,以及大量的特效備份文件硬盤。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最高處,已經掛了七個風箏。
每一個都被仔細貼好防護膜,薄膜上還寫了細密的文字。
蘇沉仰頭看了很久,由于距離很高,辨識字跡不太容易。
「受贈于2010年/ 當時沉沉在生我的氣>-<,沒事,哥哥還是喜歡你。」
「受贈于2009年/ 總算是解脫了,今天這一年很不容易。還好,扛下來了。」
「受贈于2008年/ 一年連著收兩只風箏,演得快吐了。沉沉今天笑得好可愛。」
……
他踮起腳一個個看過去,像是順著風箏們回溯過去的每一段日子。
也看見風箏背面,寫字的那個人柔和的笑容。
他似乎已經聽過蔣麓說過許多次喜歡,唯獨沒有親耳聽過。
對經紀人,對著鏡頭,對著他煮的湯圓,對著每一只風箏。
不厭其煩的,坦蕩又直接的,說了一遍又一遍。
喜歡,很喜歡。
少年撥通電話,倚著墻仍仰頭望著漂亮如美術品的天花板。
“蔣麓,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嗎。”
電話背景聲里混雜著電機和焊接的呲啦聲。
蔣麓走遠幾步,伸了個放松的懶腰。
“去飛機場的路上?”
“不,我在你的書房里。”蘇沉慢慢道:“很巧,我突然想起來你的密碼了。”
電話另一邊安靜了一會,笑意加深。
“哥哥的字好看嗎?”
“嗯……”蘇沉望著那些風箏,開口時眼睛里也在笑:“我可是什麼都看見了。”
“你猜的好慢。”蔣麓像是在發牢騷,其實聲音很寵:“不過也是,我每次想你的次數多一點,總是在前頭。”
“我還在特效公司談合同,來不及回來看你最后一場殺青戲。”
“……我很想你。”蘇沉握著電話,低低道:“麓哥,真的好久沒有見了。”
他不再隱瞞,不再壓制自己。
聲音像是春日的雪,在溫暖里緩緩化開,柔軟又清澈。
“我十月回來,”蔣麓低笑道:“雖然工作得一直忙到年底,但我一定會找個時間見見你。”
“你會陪我去藝考嗎?”
“當然,我答應過你。”
蘇沉長長嗯一聲,舍不得掛斷電話。
“就快回來了,你在時都休息一陣子,慢慢準備考試的事。”
蔣麓因工作分身乏術,此刻也只能在電話里與他靠近一會兒:“到時候見。”
他們的碰觸終于變得真實又溫柔,但猶覺不夠。
實在不夠。
此刻像是再說什麼,都會拽著另一方立刻訂下機票飛過去,去見面,去接吻,做任何事。
蘇沉用手背冰著臉頰,用理性壓著自己結束對話。
“好,到時見。”
七八月正是放暑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