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春暖花開,劇組因為調度的問題還得拍幾場雪景,得安排人在二十幾度的天氣里裹棉襖烘手爐,算是一種反季節受罪。
化妝師忙得抽不開人手,一上午都在給群演畫凍紅的臉頰和凍瘡,嚷嚷著材料沒準備夠,叫人趕緊去倉庫里取來補。
蘇沉中午再過去時,看見給自己準備的狐裘感覺痱子都要捂出來了,在專用化妝間里等了很久沒看到人。
有妹子拿著化妝刷在二十分鐘以后姍姍來遲,推開門一看是他,慌忙道歉:“走錯了走錯了,我是畫群演的。”
隋虹奇道:“還有多久才輪到我們?”
“您會化妝嗎?”
“會一點。”
“太好了太好了,”妹子如同見到救星:“這場戲人太多了,您過來幫把手,咱們也能快點排到主演。”
隋虹冷不丁被拽走,蘇沉笑瞇瞇揮手。
“玩得開心——”
“我要申請加班費!!”
他玩著手機在化妝間里安靜等待,聽見背后有開門聲時以為是終于到自己了,隨口道:“今天的唇色要不要畫的淡一點?”
身后男聲從容道:“好,聽您安排。”
蘇沉一轉身,發現蔣麓在玩桌邊的眉筆,跟著眼皮子一跳。
“導演,我勸你別亂來。”
蔣麓把成盒工具拎到他面前,氣定神閑地望著少年。
在劇組跑了這麼多年,從小群演混到總導演,化妝工具怎麼用他一直很熟。
有時候化妝師顧不過來,蔣麓順手就把妝補了,效果自然地叫人看不出來,按理說可以多領一份獎金。
蘇沉見人已經坐近了,有點局促地往后退了些,目光又落在他受過傷的那只右手上。
本來還在猶豫,又安靜下來,乖乖地表示隨便你。
“我左手也很穩。”蔣麓挑出妝前乳的小瓶子,眸色里泛著笑意:“不行再擦掉,行不行,嗯?”
尾音微微上挑,聽得人心亂。
蘇沉很難想象,這個人將來如果真成為自己男朋友,得妖精成什麼樣。
“麓哥,”他小聲撒嬌:“我怕丑。”
“不會的……”男人已經靠近過來,呼吸輕緩地落下指腹,為他上妝。
少年第一次覺得,化妝這件事原來可以這麼曖昧。
當指腹擦過眼尾,指尖碰過睫毛時,他們距離近到像是可以碰到鼻尖。
蔣麓的左手果然也十分靈巧,如今也帶著一層薄繭,是長年練出來的痕跡。
他拿起眉筆時,前后選了幾個顏色,沾在自己的手背上,橫在蘇沉臉側作顏色對比。
“選哪一種好呢……”
挑選時,男人聲音低沉,聽得人心口發癢。
蘇沉垂了眸子,像是全程都十分配合,也可能是因為害羞,不敢再有其他動靜。
柔軟眉筆落在額前時,他們的眸子靠得很近。
蔣麓在凝神描畫他的眉,他在靜靜看蔣麓的眼。
世界寧靜下來,能讓少年聽見心跳的聲音。
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直到選口紅顏色的時候。
蘇沉唇色偏淡,平日化妝師總會選濃一些的顏色,幫他提一些氣色。
蔣麓伸手挑了幾種,見蘇沉抬眸在望他,笑著眨了下眼。
“緊張嗎?”
原本是沒有的。蘇沉聽到這句話,反而被暗示了什麼,輕輕點頭。
男人的手修長干凈,指甲修剪過后邊緣光滑,指腹有淺淡的香味。
他伸出手,食指邊緣托著他的下巴,拇指刮了一下他的唇。
蘇沉像是被釘在化妝椅上,呼吸亂了卻不敢動。
“好乖啊。”蔣麓笑著道,像是在獎勵他的溫順:“剛好我帶了唇膏,借你用一下。”
他旋開唇膏蓋子,把切面貼在少年唇側,目光專注。
微硬的觸感壓在唇上,完整覆蓋干燥的表面,然后涂抹而過。
蘇沉低低唔了一聲,此刻才發覺自己似是被拽入更深的蠱惑里。
他喉頭發干,像是覺得熱,又抓不住想要的東西。
目光隨之流露出幾分無助,反而像是被欺負了。
“怎麼這樣看我。”蔣麓低頭淡笑,選了恰到好處的色號,幫他一點點涂抹均勻。
淪陷是一種過程。像是會彼此牽拉,然后拽著對方陷入更深處,永無彼岸。
唇色漸濃的這一刻,空氣也在升溫。
像是夏日到了,時間也剛剛好。
抽回口紅的時候,男人離他距離剛好,垂首像是要親吻他。
年齡差距四歲,在此刻便完全分出高下。
蘇沉像是已經被灰狼叼著咽喉般,仰著頭怔怔看他。
蔣麓被這目光燒灼地意念更深,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不怕。”他側過臉,很輕地吻了一下他的臉,啞聲道:“蹭個香。”
動作輕的像是在吻,氣場卻又像是要盡數吞噬,讓少年微微發著抖。
蘇沉再睜開眼睛時,發覺自己手指都緊握著扶手,一咬牙又硬氣起來:“蔣導耍流氓呢?”
“你管這叫耍流氓?”蔣麓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那咱們現在辦了?”
小朋友登時有點心虛:“辦……辦什麼!”
蔣麓笑一笑想把人放了,又想起先前的計劃,決定改口。
他往后倒退一步,伸手捂住臉,像是重新變回清醒的狀態。
一面這樣演,一面又在猜,蘇沉看不看得出來。
蘇沉怔了一下,發覺距離再次被快速拉遠。
“哥哥過分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