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錦露出惋惜的笑容,淡淡道:“還不夠。”
尖刀又是一落,再度貫穿而出。
絕望嘶吼聲穿破整個囚牢,像是深淵里的求救,但最終也被黑暗盡數吞沒。
姜玄站在鏡頭外,看完整場的拍攝,暗自心驚。
他作為總制片,一直以來有完整看過所有的樣片和完整播出的每一集。
元錦這個角色從一開始親手殺兄的時候,就背負著血腥和戾氣。
當初皇嗣相爭,他能在大逃殺般的困境里活到最后,本身必須要狠,而且比任何人都要狠。
后期的人性,以及慢慢被喚醒的良善,都是在姬齡和皇后的雙重作用下出現的。
但今天是他第一次親臨這樣的情節。
以前拍攝時也看過,但大多都是不痛不癢的文戲,或者是什麼壯麗的大場景。
此刻在片場,姜玄才親臨磁場般的強掌控力里。
他知道自己在看蘇沉演戲,而且身邊就是攝像機,錄音桿,監控屏。
可當元錦開口,眾人隱匿在戲外時,他的神魂像是一下子就被壓制到了近處,聽到笑聲時手指會下意識握緊。
本來今天只是尋常慰問一下,哪里想到會看到這麼一幕,姜玄一時間沒有很快緩過來。
鏡頭里這人,跟平時的蘇沉,是同一個人?
真是蘇沉在演?
蔣麓早已見慣了他家主演的過人天賦,見怪不怪地喊了聲卡,吩咐再保一條。
蘇沉脫了袍子拿小風扇吹脖子,熱得臉頰發紅,還過去幫忙拔卡在桌上的道具刀。
這會兒又變成高中生的無害樣子,笑起來很可愛。
姜玄站在原地,看得面無表情,其實心里有點怵。
……這小孩原來這麼狂野的嗎。
從下午拍到晚上,劇組進度有條不紊,按著預計的節奏,能在七月份就全部拍完。
總制片今天過來話一直很少,等到快要走的時候,想起老友的囑托,還是去跟蔣麓聊了幾句。
卜愿早早猜到這孩子可能參與《重光夜》的導演,但怕他表現太好自鳴得意,尾巴翹太高沉不下心來,跟姜玄囑咐,這孩子時不時要敲打幾句,不能太飄。
姜玄看了一下午的審訊戲,在吱哇亂叫里腳步都有點打飄,還得惦記著怎麼敲打,臨時找了個由頭。
“蔣麓,你現在拍的片子雖然質感情緒都到位,但你作為導演,參與太少,給演員的引導不夠。”
蔣麓捧著保溫杯吹著涼氣,很聽話的點點頭,沒跟他犟。
“您說的是。”
蘇沉坐在一邊卸妝,涼涼開口:“他每天都在陪演員講戲,講通了才確認開鏡頭。”
姜玄沉默片刻,又強行挑毛病,教誨道:“光是講戲也不夠,你平時不能光顧著玩,要多跟業內前輩切磋請教,學習別人的導演技巧。”
蘇沉又說:“他天天學到半夜,就差上網課了。”
“……”
姜玄覺得頭痛。
蔣麓瞧見人家說一句蘇沉護一句,伸手拍了拍,表示沒事。
蘇沉這才停下,瞥向姜玄,意思是那你繼續。
姜玄覺著這兩小孩是挺盡力的,要啥有啥,老友那破要求執行起來賊麻煩,索性道:“我就講這些。”
蔣麓忍俊不禁,起身道:“那我送您出去。”
“等一下,”蘇沉又道:“馴馬的那場戲,蔣麓,我不想看你受傷,你也用替身吧。”
姜玄這才聽見點有用的消息,側目道:“什麼戲?”
蔣麓把前因后果講了一遍。
他們借來那匹金馬,想在野花繁茂的草野里拍圍獵戲,期間調度繁雜風險很大,連蘇沉都被要求用特效加后期,不要親自去。
“這場戲下周開拍,我一直不太放心。”
姜玄看向蔣麓,反問:“你為什麼執意要親自去?”
“因為我是畫面主體,正反打鏡頭不計可數,而且這個片段是全劇的高潮之一。”
最精彩的鏡頭如果換了替身來演,觀眾什麼都清楚,不會買賬。
姜玄想了想,拍肩道:“我攔不住你,買好保險吧。”
蘇沉:“……!”
你好歹勸勸他!!
日子一到,人員相繼就位,幾十匹訓練有素的馬被溜了又溜,確認配合程度良好。
除了即將成為畫面焦點的阿哈爾捷金馬,其他馬匹全都是一流演員,一個口哨就知道該假摔還是該尥蹶子,在激烈場景里也都能配合操控,很有靈性。
馴馬師牽出金馬老爺時,一個勁的叮囑著參與圍獵的演員和導演,說馬千萬不能骨折,一旦骨折就只有安樂死的份。
蔣麓換回姬齡的裝扮,額外確認過自己買了幾家保險。
潮哥看得非常不放心:“等會一群馬撒開蹄子跑起來,你買十個保險也保不住啊。”
草野上春花爛漫,駿馬成群,連日光都頗給面子,讓燈光師直豎大拇指。
蔣麓遠遠看了一眼嘈雜的人群,道:“避不開的。”
他給蘇沉的替身演員找了一匹沒有一絲雜毛的黑馬,像是如此才配得上那流瀉的銀發。
然后又輪流確認過其他演員的馬,以及跟不同卡車談調度和規矩,再三確認一切都在統籌規劃內。
一切終于就位,圍獵戲即將開拍。
蘇沉站在鏡頭外,雙手握著劇本,捏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