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吉性格憨厚愛笑,對藝人私下接觸很少,更多是在忙碌商務合作之類的事,和雙方碰面之后直接帶著團隊繼續跟品牌談合作去了,壓根不怎麼來片場。
按他的話說,不懂的事就不摻和,片場里沒什麼能幫忙的,助理不聽話隨時CALL他。
蘇沉在兩個電話沒打通之后就不再聯系蔣麓,潛心為開機后的第一場戲做準備。
不久之后,蔣麓回到劇組,并不解釋經紀人為什麼會走,為什麼一直不回他的電話,怎麼又變成冷冰冰的狀態。
開機那一天,劇組所有人員舉起,再度祭饗上天,一一敬香。
但這一次領著全劇組上香敬神的總導演是蔣麓,他成為執牛耳者,從今日起主導整個劇組的未來。
他站在最前方,對著關公敬下第一炷香,然后在地上倒了一杯酒。
舅舅,輪到我了。你慢慢看著。
姜玄、聞長琴、蘇沉站在第二行,同步上前敬香祈福,祈禱諸事順利。
由于所有人都到場的緣故,隊伍長到看不見鏡頭。
偌大香爐最初只有少許香火,漸漸便被密集插滿,濃煙裊裊向上。
今天分明有吹拂的風,自上午到現在都一直飄忽不斷,可這煙濃到好似農戶家生火做飯的地步,筆直而龐然的向上。
沒等主持法儀的道士說話,劇組的幾個老人都在指指點點,說這煙是最近幾年最旺的一回,比前頭幾部的香象都要好。
數百人敬香拜神之后,蔣麓站在他們的最前面,再度領著所有人鞠躬致意。
第八部,開拍。
故事從第七部的末尾續接。
第七部收尾處,當元錦從千丈之下的冰湖里救出飛鳥使,由他召喚千鳥引路,最終站到雪山深處的血珀門前。
這扇玄秘之門打開的同時,重光天降,淡出人們視線三年的姬齡和元錦同時被異光籠罩。
轉到第八部,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都失去記憶,因極寒等候在山下的部下全部被送回出發前的時間,在京城里見到重光降臨在姬齡身上。
元錦是唯一保留記憶的人,隱約知道自己被強光眩暈,踉蹌著往前倒時撞到了什麼。
他選擇只身乘鳥回到那個地方,卻發現血珀門的位置變化不見。
這一整部里,他設法幫助雙腿殘疾的姬齡馴服同樣是夢見窺見的龍馬,解開重重密室取回典籍,經藍子真啟發找所有瘋子說過的話,最終解開迷津,在草原深處的洞窟里找到血珀門,進入最終幻殿里,見證時間線與空間線組成的黃金之刻。
第九部的劇情大綱之前好像卡了很久,聞編劇坐了趟摩天輪回來之后帶著小編劇們閉關猛寫,暫時還在全新的創作階段。
只是聽說高層看過她交的梗概,表示很滿意。
劇組當下第一檔要拍的奇景,就是群體時間回溯后,自雪山一瞬回到京中的時刻。
所有參與者都被調整到時間線之前,只有元錦一人記得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
但他也站在出發前的殿宇上,看見異光墜在將軍府上。
關于過渡和轉場,蔣麓挑了個極巧的方式。
眼睛。
人的眼睛像極了鏡子,能夠清晰反射諸多景物的概貌。
高清攝像機對著眼睛拍的時候,還能攝下不同瞳眸的細微區別,配合特效的渲染疊影,便可以讓眼前景物如風煙般倒退變化。
攝影師和特效師商量了半天,找群演先試著拍了一遍,簡單做了個效果,發現感覺不錯。
于是相關戲份的演員都平躺在綠幕前,被輪流懟著拍眼睛特寫。
輪到元錦時,蔣麓忽然喊停,讓化妝師把之前定制很久但從未啟封的美瞳拿來。
“元錦的眼睛拍兩次,然后做黑到沉紫到淺紫的漸變。”
特效師吹了聲口哨,道:“咱們做星河那樣的深邃效果?還是跟其他人一樣,鏡面反射布景就行?”
“做前后景,”蔣麓在白板上給他畫眼球的解剖圖:“前面弧狀部分反射環境,從雪山到宮闕,后面瞳孔是紫色星河延展,不清楚你照照鏡子。”
特效師答應一聲,看著像模像樣的解剖圖很感興趣:“你這哪學的?”
“哪都能學——準備開拍。”
蘇沉躺在綠幕上,攝影師將鏡頭一寸寸拉近,準備像其他角色那樣拍。
在喊開始之前,蔣麓快步過去,伸手撩起流銀般的長發。
“大家都很喜歡元錦的烈性美。”他低聲道:“你凝視鏡頭時,可以帶一點殺意。”
長發被繚繞在臉側,如同被風自然吹開。
“攝影,其他人不用拍臉,你拍這段時先從整臉升格放大到眼睛,再縮回全貌。”
“了解。”
“Action!”
一整天里,人們第一次了解這個新人導演的拍攝風格。
快,準,細。
思路快,審美準,細節多。
蔣麓并不比其他老導演好說話,摳細節的時候很像他舅舅,小到茶盞上雙瓣蓮要朝向誰,大到假雪的顆粒度,一樣樣挑的清楚明白。
但是他太聰明了。
什麼話講得通透簡單,讓人一聽就能明白,不會覺得自己在車轱轆轉著不斷做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