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麓很少看見蘇沉背這個包,上一次見到好像還是在學校的時候。
少年難得幼稚一回,抓他過來同行。
“陪我去超市!”
蔣麓看得好笑,沒馬上挪步。
蘇沉瞇眼道:“不許笑我。”
“沒。”蔣麓迎過去,問:“你不給我準備一個包?”
“你有嗎?”
“有,從高一背到現在了,明天跟你一起背。”
這個點就算開車去市區,大賣場也肯定在關門的邊緣了。
酒店超市只有五六行貨架,但東西還算周全。
大導演和大演員出現在小超市里,從泡面火腿腸看到手帕紙創口貼,拎著籃子什麼都拿了一點。
“礦泉水?果汁?”
“劇組會帶,但是要買打火機,還要手電筒。”
“蘇沉,我們是去釣魚,不是去荒島求生。”蔣麓挑出火柴,俊眉一挑:“打火機和這個同時存在的意義是?”
蘇沉盯了一會兒,想到了理由。
“我好久沒有玩過火柴了。”
……聽聽你在說什麼。
蔣麓把火柴放回購物籃里,予以充分配合。
“潮哥說會有現場烤魚,如果你怕辣,可以準備一點牛奶。”
“傘呢?”蘇沉拿起防曬霜:“這個需要嗎?”
蔣麓掂了掂沉甸甸的籃子,意識到準備兩個雙肩包的重要性,以及先前他家樓下超市的購物車為什麼‘顯得小’。
“現在是冬天。”
“冬天也可以有紫外線。”
蘇沉把防曬霜乖乖放回去,終于想起自己代言的成箱高奢牌子還沒用完。
他感覺到自己此刻特別孩子氣,已經雀躍到所有人都能一眼看見。
可那又怎麼樣呢。麓哥送他一場郊游,他就是很開心。
翌日天晴氣朗,溫度也暖得剛好。
大巴載著一群小年輕駛向農家樂大院,路上人們又在輪流唱K,嗨得不行。
周金鈴坐在前排,全程被震得椅子都在跟著晃,笑得捂著耳朵不肯松開。
其他幾個老主管也跟著來一起玩了,還包括攝影組和美術組的很多老朋友。
原定十幾人的小隊后來擴張到五十多人,把大巴車坐得很滿。
潮哥找的地方真是不錯,是當地一處有名的水庫。
他戴了個粉花墨鏡,跟釣場的老頭一塊走在前面,有幾分導游的氣質。
“冬天淡水魚都不開嘴,餌要選又腥又香的料子,哎,田哥給你們都拌好了,旁邊炭盆也支起來了,很暖和的,放松釣魚曬曬太陽,好好休息一下咯!”
“潮哥!他們說要把你扔下打窩!”
“別啊我那麼瘦,一點油花都沒有!”
一到地方,編劇們一哄而散,沒人再看手機或者筆記本,毯子一裹在湖邊舒舒服服曬太陽。
有攝影又覺得手癢,架起三腳架照水庫里白鷺低飛的景兒。
周金鈴像是有合同要談,下了車連著接了好幾個電話,聊著聊著人不知道串哪兒去了。
蘇沉跟著隋虹去地里撿了幾個紅薯玉米,把它們碼在炭火邊,等火苗把蜜色緩緩舔出滾燙香味。
聞長琴連著數月睡眠不足,釣魚沒有多久就仰頭睡著,被下屬們輪流添了好幾層花毯,生怕在野外凍著。
野外釣魚一向出貨很慢,更多時候是給人一個理由發呆。
人們先前像是被生活捏成了刺猬般支棱的形狀,冬日里炭火一烤,太陽一曬,便全都懶洋洋地融化成相似的愜意樣子。
“真好啊……”
“原來這才是人生嘛。”
“我安詳了,有沒有魚不重要——”
蔣麓竿子一揚,釣起來尾巴亂甩的青魚一條,水花直接濺到旁邊劇務大爺的臉上。
“抱歉抱歉,”他失笑著收線,沒想到魚養了整個冬天很是膘肥體壯,脊背一橫賴在水里不肯出來:“嘶……”
魚戶大叔忙不迭過來幫忙抄網,同樣被濺得一身土腥味。
“好兇!”大叔家鄉話道:“擺頭!快!”
蔣麓反方向一擰,魚猝不及防被拖到淺岸,被漁網抓個正著。
好幾個曬太陽的都醒了,歡呼道:“小蔣導演請我們吃魚啊!”
“再來兩條!看著就好肥!”
青魚像彈簧般前后亂甩,蔣麓取鉤時一個不慎劃傷了手。
大叔麻利地把魚脫鉤丟進網里,指了指北處的院子:“去沖下自來水!深嗎?”
“還好。”
蔣麓招呼著其他人安心玩,自己去了北院,隨意洗個手的工夫瞧見蘇沉睡在兩棵梨樹之間的吊床上,蓋了條薄毯在半空搖搖晃晃。
他擦著指腹的血痕,走過去看人睡著沒有。
蘇沉一眼瞧見,指了指不遠處放著的背包。
“創口貼在那。”
蔣麓應了一聲,蘇沉又翻身下來,比他更快一步開了背包。
春游般的零食飲料隨意拿出幾樣,才能夠到更深處的碘伏棉球和創口貼。
“手給我。”
蔣麓聽話遞手,眼睛望著他像是移不開。
“怎麼不去湖邊玩?”
“這不是霸占著吊床,舍不得下來。”
蘇沉言語間確認過傷口情況,給他上藥消毒。
“疼不?”
男人本來還很硬氣,被一問反而刻意軟了些,小聲說了句疼。
少年仰頭看他,難得有點拽。
“疼也忍著,我又沒辦法。”
“萬一有辦法呢。”
蘇沉輕嗤一聲,手上動作放慢,低頭吹了下他的傷口。
創口貼選了防水的款式,邊緣有撕拉式的十字線,方便充分包裹手指的弧度。